顺应市场、把握时机，是荔枝种植户们长期积淀的经验和智慧。 南都记者 麦洁莹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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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艳阳高照，温热的海风裹着荔枝的甜香，吹拂着粤西小城高州。这里有世界上最大的连片荔枝生产基地。随着每年最忙碌的两个月开启，全球荔枝粉目光聚焦于此，一颗颗红果果从枝头飞向天南海北。作为“世界果”，全球每十颗荔枝，就有一颗来自高州。
一颗小红果，养育了“中国荔乡”儿女，高州28个镇街都种植荔枝，全市近四分之一的人口从事荔枝产业。千年前，高州荔枝就名震一方；如今，古老的荔枝产业被盘出了新活力。目前，“高州荔枝”品牌价值已经高达122.2亿元，成为广东省最先突破百亿大关的产区。
高州正在依托中国荔枝博览馆、国家荔枝种质资源圃、中国荔枝产业大会会址三大“国字号”平台，围绕“荔”史、“荔”源，大展“荔”业，以“荔”为媒，发掘千年贡果的新“荔”量，推进乡村振兴，助力“百县千镇万村高质量发展工程”。
“中国荔乡”
穿越千年的甜蜜果
从汉唐至今，高州贡园的古荔“活化石”依旧硕果累累
五月蝉鸣，红云飘香，浮山岭与红荔林相映成辉，每条街道都笼罩在荔枝的香气中。这里是“全国水果第一市”高州，也是大名鼎鼎的“中国荔乡”。
从茂名站出发，沿着著名的“荔枝高速”——包茂高速，大约40分钟，就能抵达“中国荔枝第一镇”高州市根子镇。甫一进入高州地界，道路两侧就开始出现成片的荔枝树。这样的连片种植传统，可以追溯到2000多年前的秦朝，高州荔枝从那时起就已经出圈了。
历史记载，汉武帝喜欢荔枝，收复南越国后，便迫不及待地建起“扶荔宫”，“自交趾移植百株于庭”。“交趾”指汉武帝设的交趾部合浦郡，郡内置高凉县，今高州南部正属高凉县。可惜，汉武帝移植的荔枝“无一生者”，尝试多年无果，只能从交趾进贡。到了唐代，荔枝进贡形成了专业的荔枝驿道，玄宗时期的著名宦官高力士就是高州人，他进奉给杨贵妃的荔枝就采摘于高州贡园。清代两广总督阮元曾作诗为证:“新歌初谱荔枝香，岂独贵妃带笑尝。应是殿前高力士，最将风味念家乡”。
至今，在位于根子镇柏桥村的千年古荔园，还有高州人最引以为傲的古荔“活化石”。这些千姿百态的古荔树虽然主干残损，但依然枝繁叶茂，年年硕果累累。贡园现存500年以上树龄的荔枝树39棵，其中9棵超过1300年，全园3700多株荔枝树年产可达10万余斤，每一颗饱满香甜的荔枝都穿越历史而来。
为了保护这些古荔树，当地的守护小组给古树们挂上了二维码“身份证”，手机一扫，便知“贵庚”。根据柏桥村党总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何郁介绍，该村古荔树守护小组共六名组员，分别来自村委会、自然村、龙眼荔枝专业合作社以及种植大户，他们对园内180棵树龄百年以上的古荔树都建档立卡。
同时，这些古树荔枝还以拍卖采摘权、“年份荔”订购、“我在高州有颗荔枝树”等多种形式的定制活动，带动周边旅游业发展，擦亮“全国荔枝第一产区”的金字招牌。茂名市区直达根子镇的“旅游公交专线”开通后，慕名前来该村及周边观光旅游的游客年超100万人次，千年贡园人气越来越旺。
经验和智慧
穷山村崛起“荔枝楼”
“致富果”成为振兴“荔”量，从业者仍在不断创新
与贡园的热闹相呼应的，是高州荔枝产业从业者们的忙碌。
上午10点半，高州东岸镇的荔枝种植大户韦绍海已经采摘完荔枝了。他告诉南都记者，自家的荔枝园原来各个品种都种一点，现在“要跟着市场走，发现有些品种不适合市场，就逐步改良。”如今，他种的荔枝都是市面上最受欢迎的品种，一共800亩地，近2400棵荔枝树都是白糖罂和桂味。
销售旺季，他每天要跟时间赛跑。“最迟5点就起床了，5点半开始干活，一直做到10点多收工。一个人一天可以摘200斤左右，熟练工可以摘250斤。”韦绍海笑着对南都记者说，“大清早到午前的黄金时段要抓紧，每天都要赶订单。”告别记者后，他要马不停蹄地把当天采摘的几百斤荔枝送往收购点。据介绍，荔枝价格每天浮动，最近地头价8元至11元，一天辛勤劳作能换来几千元进账。
顺应市场、把握时机，是种植户们长期积淀的经验和智慧。而在荔枝生长的每个节点，他们都会施展一番“绝技”:3月，荔枝树抽出淡黄花蕊时，要给花穗“疏花”；4月，火柴头大小的绿果挂上枝头，就要打保果药、杀菌除虫；接着一些早熟荔枝品种逐染红妆，陆续采摘上市；5月、6月进入最密集的成熟期。高州市华臻果蔬专业合作社的负责人吕亚军在他的果园向南都记者传授了“高产”诀窍，促花、杀虫、防病、施肥、修枝、除草、疏花、喷药……每年的这一系列操作已形成他的肌肉记忆。
不过，果农们初种荔枝时可不知道这些诀窍。67岁的元坝村村民吴森明告诉记者，“以前大家不懂嫁接，也不懂改良，种荔枝也很穷。”后来，村里的土专家和农科院的专家一起，定期给果农做培训，教授标准化的荔枝种植方法，才使得种植户在肥水管理、修枝整形、除虫防病、控梢促花、保花保果5大方面都有了突破。
荔枝品质好了，价格自然也高了。据吴森明回忆，自家20多亩荔枝最高峰时年收入有20多万元。“农民卖荔枝赚到钱建了好多楼房，叫做‘荔枝楼’，就数我们根子的最多。”
如今，“致富果”依然是乡村振兴的重要力量，从业者仍在不断创新思路。当了20多年村支书的吴森明虽已退休，仍在思考如何打通荔枝销售渠道，提高价格，增加农民收入，让年轻人愿意回来发展；韦绍海希望多办点技术培训班，带动更多农户增产致富；吕亚军也想增加技术投入，精细化生产，做好深加工，用高品质将产业做大做强。
焕发新活力
千年IP玩出新花样
生鲜电商，让高州荔枝从贱卖低谷走向广大世界
每年的荔枝季只有短短一个多月，农户最愁卖不好、卖不快，冷链保鲜、渠道拓展、电商培育这些环节的打通，成为荔枝走出去的关键点。一群新农人带回来了新玩法，让古老的荔枝焕发出新的活力。
在高州市平山镇的一个田头小站里，一大早老板林勃的电话已经响个不停，这天他要完成5000件荔枝订单的打包发货。林勃开了12年淘宝店，回乡专注做荔枝生鲜电商也有10年了。
销售旺季，林勃的忙碌肉眼可见，接订单、核对数量、对接送货、安排分拣打包、布置直播……直播就在田头小站内进行，主播反复强调“坚决不发隔夜果”。南都记者现场看到，上午10点至中午12点，陆陆续续有多位果农送货过来。荔枝采摘后须快速进入冷库预冷，田头小站就是一个大型冷库。荔枝送来过秤后，现场的阿姨就开始分拣、装箱、打包。荔枝在田头小站10℃至15℃的温度下进行3到5小时预冷，午后就能装车发货，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就能送到消费者手上。最快24小时内送达，够鲜!
这些新玩法的探索，并非易事。高州市丰盛食品有限公司总经理、高州市根子柏桥龙眼荔枝专业合作社社长何达为对此深有体会。2012年3月，他从深圳辞职回到家乡开始做荔枝电商生意。“那一年荔枝一斤才卖1块9毛钱，也不分品种，完全是贱卖。”提起当年，何达为仍扼腕叹息，“真的看不过眼，替农户感到不值，卖不出去的就全部倒了。”
据其介绍，当地荔枝生鲜快递的升级经历了几年漫长的煎熬。2012年寄荔枝，没有泡沫箱，没有冷链车，需要用塑料箱打包先送到深圳机场，再发空运到外省；2013年有了泡沫箱，但是长方形的，荔枝堆叠起来容易侧翻；2014年才调整成了现在这样的正方形泡沫箱。包装问题初步解决，加上当地政府的支持，2015年公司销量翻番，但送货车仍是大问题。“最初几年一直是五十铃装货，车厢内的温度50℃左右，送到机场需要6、7个小时，就得用几百个冰冻的矿泉水瓶来土法降温”。何达为告诉南都记者，2016年快递公司专门给荔枝运输安排了一辆冷链车，这在全国来讲也是一种突破。
近年来，荔枝保鲜技术有了更大突破。目前，在高州市荔枝主产区1公里以内至少建有一个物流首发点，加上田头小站预冷保鲜、加工包装的加持，已基本实现24小时直达全国主要城市。
协调、管理好农户，统一把关做好荔枝供货的品控也是一件难事。何达为告诉南都记者，有一年荔枝市场价每天往下掉，果农们着急将荔枝卖出去，就在荔枝还没有完全成熟的时候把果子摘下来了，但这种果子质量不过关，收购价还是低。为了让农户安心等到果子成熟再采摘，他的合作社提前向农户订货，以比当天市场价高1～2块钱/斤来订，未来3～5天都按照这个价格收购，农户就不用担心掉价。
突破与创新
合“荔”赋能产业加速
坐拥三个“国字号”平台，“高州荔枝”品牌价值破百亿
全市40多万荔枝产业从业者年复一年突破创新，让“高州荔枝”获评全省最有价值区域公用品牌，品牌价值率先突破百亿元，达122.2亿元。目前，高州荔枝产业从生产、加工、冷链、物流、销售，到产品开发、品牌打造、文化创意、休闲旅游等方面，已经形成了较完整的产业链。在广东荔枝“12221”市场体系建设工作方案指导下，农户种出好果子，企业做出好产品，当地政府也在“卖力吆喝”，各方合力，助推高州荔枝产业实现加速跑。
目前，高州已建成全国最大的荔枝生产基地，荔枝产业集群超30亿元。高州还围绕荔枝产业，打造了中国荔枝博览馆、国家荔枝种质资源圃、中国荔枝产业大会会址三个“国字号”平台。国家荔枝龙眼产业技术体系首席专家陈厚彬认为，三大平台的建成，奠定了广东荔枝种业“硅谷”地位，为中国荔枝产业提供了国内和国际交流的窗口。
荔枝产业的高质量发展离不开技术支撑。今年，在茂名市荔枝种植技术“百千万”指导体系的支持下，有300多名农技人员穿梭在高州的田间地头，指导农民进行标准化栽培、果树病虫害防治。农技人员还带领荔农引进新品种，延长荔枝上市时间，带来显著经济效益。
税惠、金融服务精准赋能。高州市税务局制定“一企一策”“心心相印服务卡”，提供个性化服务。如柏桥龙眼荔枝专业合作社去年享受自产自销农产品增值税免税收入432万余元，合作社的农户也跟着受惠。金融支持方面，当地银行机构推出“粤农e贷”“荔枝贷”“极速贷”等兴农专属信贷产品，浙江网商银行还为优秀农人代表提供免息贷款及长期利率优惠。
“农文旅”融合发展成为荔枝产业延展新方向。在高州市根子镇至分界镇区域，打造了长39公里的甜美果海乡村振兴示范带，集水果收购加工、观光旅游、民宿餐饮等功能于一体。高州大唐荔乡文化旅游区获评国家4A级旅游景区。“荔枝+”文旅、康养等营销活动不断变换新花样，“高州荔枝”品牌越来越响。
产业再出发
“高州荔枝卖全球，全球荔枝高州卖”
谈及高州荔枝产业未来发展规划，高州市副市长岑解明指出，“我们要进一步扩大高州荔枝品牌效应，围绕实现‘高州荔枝卖全球，全球荔枝高州卖’的目标，通过荔枝小特产切入，带动整个产业链条发展，在高州形成农业集聚效应，这是要坚持的方向。”
具体来讲，首先，以市场为导向，不断调整优化生产种植规模和品质、品类；第二，进一步拓宽销售链条，扩大高州特色农产品的销售半径；第三，对以高州荔枝为代表的特色农产品品牌进行再扶持，在品牌建设上继续下苦功夫，对现有农产品赋予历史、文化和时代价值，让它更贴合市场；第四，要延伸农产品加工体系，精深加工创新将是未来农业发展的最大保障；第五，积极探索一二三产的融合发展，围绕荔枝龙眼等特色农产品开发创新更多丰富的文创产品、住宿餐饮服务等新业态。
策划:王卫国 邹莹
统筹:周昌和 凌慧珊 关健明
执行:熊润淼 麦洁莹 杨小旻 邓志鹏 陈艺丹
设计:金国华 原毅 林泳希
实习生 廖函跃 李明怡 曹瑾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