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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人丁广大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2年07月09日        版次:GA13    作者:丁纯

  传奇

  丁纯 广州

  好友鲁二曾写了篇《奇人郝老太》在“城市笔记”版发表,讲述他家乡山东齐河一位耄耋老人针灸奇术,也让我想起了我老家的奇人广大。

  广大也姓丁,辈分比长我两辈,我喊他“阿老”(爷爷)。打我记事起,他就白发鬓鬓了。他是我们镇“有两下子”的土医生。广大年轻时,家境贫寒,只身到江南无锡一带讨饭,结识了一个老道士,两人聊得来,被道士收为义子。道士手把手教他几十年积累的医学知识。道士羽化后,广大回到了家乡皖北濠城镇,耕田种地,娶妻生子,过小日子,偶尔帮村人看个小病之类的。

  广大之奇,奇在治病救人擅用“草头方子”,留下不少鲜活的病例。村南老班儿子从春天开始干咳不止,一到晚上愈加厉害,持续了有百来天,夏天都快过了,赤脚医生使出浑身解数,病情没有丝毫的好转。一天,广大在路上遇到了老班,说,孩子根本不是什么大病,去北湖折点松枝,放在锅里煮了,舀出汁液,和上些许红糖喝下,保证两天就好。老班不怎么相信,但还是照着他给的方子去做了。结果,不出两天老班儿子的咳嗽痊愈了!

  村北张土官的儿子闹肚子,整个人都虚脱了,吃了西药,不太管用。土官找到广大求助,广大让土官找点石榴皮煎水给孩子喝。你别说,孩子喝了两顿,肚子舒坦了,痊愈了。广大就地取材,没让土官花一分钱,几块石榴皮就治好土官儿子的病。这样一来,广大就成了村中很有威信的人了。

  广大之奇,奇在看病免费。他给人治病纯属业余,分文不取,不用成药,不打针,只要瞅病人两眼,脱口说出几种草的名字,告诉简单的办法,往往“草到病除”。村子里的椿树啊,楝树啊,杨树啊,都曾入过广大的法眼。看完病,病人要付费,广大会轻淡地说,这点小忙,付费就不必了,收你们钱,我心里不安。

  广大看病不要分文,村子的人过意不去,逢年过节,送点年货什么的,人家前脚刚走,他的大儿子后脚就给人退了回去。广大的意思是,看病不花任何本钱,只是顺口说出个药方子而已,花花草草不值钱,哪能让人破费呢?乡里乡亲的助人为乐是件好事,收钱就外气了。有人笑广大傻,广大不以为然,依然保持着“看病不收一分钱”的优良作风。

  广大之奇,奇在治好了我的顽疾。亲身经历让我更有话语权。我两三岁时,身上得了皮肤病,抹了不少药膏,也打了不少吊针,还跑到蚌埠市淮委医院找专家治疗,没有丝毫好转,无济于事。母亲背着我去找广大。依稀记得,那天天气很热,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他,他在黄豆地里挥舞着锄头锄草,一副很投入的样子。他看我满身生疮,皱了皱眉头,让我母亲去挖楝树老根煎水给我洗澡。楝树在我家乡到处都是,果不其然,洗了几次便痊愈了。只是楝树根的火气很大,洗的时候疼痛难忍。我记得有次夕阳从窗户射进来,父亲在用楝树根煮的水洗我的疮疤,我也不过三岁。现在,我母亲提到广大还啧啧称赞,说:“广大是难得的好人。”

  当然,奇人广大也会遇到不能看的病,他会一是一、二是二地说这个病他治不了,要相信科学去正规医院,最好去蚌埠以上的城市医院。但是,令人蹊跷的是,他有时让重病患者去占卜,病人家属天亮之前到十字路口烧些纸钱,求神灵保佑,他把疑难杂症交给神灵,也许在心理上能减轻患者的病痛。这也算是广大之奇的一方面吧。

  农村相对落后,颇有一些不能治的疑难杂症。不过,世间疾病种种,治好了,就等于没生病;没治好,对一个家庭打击何其大也。我读中师时,有一天在街上遇到广大,他对我说:“人生在世,草木一秋,无论如何,很多病都无法根治的,因为,没有不死的人呀。”我觉得广大说的在理儿,不然,西哲怎么会有“人只要还没有亡故,就是向死的方向活着”的说法。

  我参加工作的第二年,某天,广大是在家吃面条时,突然中风,跌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儿子用板车把他拉到镇上的医院,治了很长时间,留下了后遗症。过了年,某天晚上广大去厕所解手,摔了一交,就再也没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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