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香味诱人的年糕。 IC供图
◎作者:西杨庄
进了腊月的门槛,年的味道离我们就越来越近了。它像一坛久存的甘酿,越发滋润我对故乡年味儿的回想,甜美的滋味不停地在我心中萦绕,绵润的酒香令人心驰神往,人未醉心却先醉了。手机微信、网络媒体里每天都播报春运的消息,有关购买车票、因为疫情紧张呼吁就地过年的信息帖子扑天盖地,大街上依然涌动着来来往往的人潮,临街店铺扛着新春的灯笼和春联,生意也似乎未受新冠的影响反而一天比一天火爆,礼品店里挤满了要表达心愿的购物人群,年的味道就这样不经意间便浓烈起来。
尽管在外漂泊了30多年,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空间,但故乡一直在我心中难忘,城中的现代气息与过年的气氛,让我无法找到过年的感觉。儿时的乡村年味儿总在我梦中潆洄缭绕,特别是妈妈的年味儿更是时刻诱惑我向往着那淳朴、自然、热闹的故乡春节。
妈妈的年味儿是一种糯米年糕的味儿。数着日子,在年前十天左右,妈妈从缸里舀出三四碗糯米,再掺入三五升的粳米,晚饭后放入水中浸泡。米吸足了水,浑身膨胀起来,肚子圆鼓鼓的,饱汉一样。妈妈把它们从缸中捞起,再倒入水桶里,重新加入清水,然后一勺一勺把米舀入石磨,转一圈石磨,流出来一点黏稠洁白的米浆,再转一圈,再流出来一点,慢慢地从磨盘流向另一个水桶。
妈妈告诉我们,每年都要做糯米年糕,这是寓意“年年糕”。做糯米年糕基础操作过程中,当一只水桶越来越空,另一只水桶就越来越满,一只水桶里坚硬的米粒从转动的石磨里经过,就变成了稀里哗啦的米浆,这就是生活里最简单最寻常的逻辑转化,就像米从蒸锅里经过,就变成了饭,饭从我们身体里经过,就变成了生命的活力。然后,妈妈把一桶米浆倒进一个大布袋子里,扎紧,再放在一个置于脚盆上的“井”字木架上,米浆里的水从布袋里渗出来,像劳动的人滚出的汗,一滴一滴掉进脚盆里。再把石磨搬下来,压在米浆袋上,水被一点点地榨干,米浆成了一坨,像一块打夯的泥巴。这就是做糯米年糕的主要原料。
妈妈把袋子里压干的米浆倒在大团箕上,用双手使劲地搓揉,把板结的米浆重新揉软,直至均匀细腻,手感嫩滑。妈妈手冻得像胡萝卜一样,不停地在米浆里翻转搅拌,硬了加点温水,软了加点米粉,把一团米浆调到砍硬恰到好处。
上锅蒸是正式做糯米年糕的关键一步。水开之后大概蒸40分钟至米粉团熟透。拿出来之后,拿干净的纱布把米粉团上边的水分洗干净,母亲就会在案板上铺上一层细纱布,在细纱布上刷上一层油,趁热把米粉团扣在案板上。妈妈找来一根擀面杖,开始捣糯米年糕,捣年糕需要持久、均匀用力,时间越久,年糕口感越好。在捣年糕的过程中,可以时不时地抹上植物油。捣好年糕以后,把年糕弄成圆筒状。用细纱布把每一条年糕都单独裹起来,放在冰箱里隔夜,年糕会自然变硬定型。定型后,把年糕切成条状或小片状。
糯米年糕一直要做到晚上9点到10点钟,我和哥、姐们开始还欢呼雀跃的,做着做着就没耐心了,哈欠连天,纷纷回去睡觉了。只有妈妈一个从开始一直做到最后,然后收拾停当了,再去睡。有时做着做着,屋外就下起了雪,做满了一笼屉糯米年糕,推门出去,雪花迎面扑来,打个踉跄,哇,飘飘扬扬的雪把整个村子都盖住了,染白了。外面的雪是白的,屋里的糯米年糕也是白的,世界纯然一色,融为一体,这样的记忆永远是那么一尘不染。
第二天起来,从笼屉层上揭下来的糯米年糕,变冷变硬了,一大块一大块的,一个个互相紧挨着,粘在一起,手牵着手,不舍得放开。
虽然离开家乡多年,但留在舌尖上的妈妈的年糕味儿却难以忘记,每每想起,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酽酽情愫涌上来,沉醉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