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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地图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1年08月01日        版次:GA11    作者:李敏

  都市

  李敏/深圳/图书馆员

  中年寂寥,越来越喜欢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开车,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健身,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喝酒,一个人泡咖啡馆。

  虽然经常一个人吃饭,但从来不肯将就,不管是路边小店,还是知名餐馆,我都不会随便点个快餐,或者一碗面一碗粉,不,我不将就。餐馆的招牌菜,肯定要试试,哪怕分量大到吃不完,我也要点,只怕错过,就没了下次。

  多数情况下,我会点一荤一素一饭,很少点汤,喝了汤,就有七分饱,再美味的饭菜也吃不下几口,太浪费了。虽然可以打包,但作为一份食物,肯定是越新鲜越好,刚刚出锅那三五分钟,是最美味的时刻,过了十分钟,再好吃的饭菜也打了折,只剩七成功力,就像青春少年与油腻大叔,一个正当时,一个已过季。谁不曾青春年少过,问题是青春年少时,你过得好吗,有人欣赏吗,有过精彩的人生片段吗?

  当然也有想放纵的时候,我曾一个人点了四菜一点心,吓得大堂经理扫了我好几眼,到底是赚钱第一,没有多问。瞬间就把四大碟菜一份点心端上来,这样尝尝,那个试试,每一样都可心。当然吃不完,全部打包,五盒饭菜一拎,很有成就感。一路踩着油门哼着小曲归家,一边嗅着车后座不时传来的饭菜香,强烈的幸福感将我包围。人这一生,不就是多品尝多经历,不管何时离开,不留遗憾嘛。

  可是,这样的时光越来越少,我恨不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怕时光过得太快,没有留住当下这一刻,它就跑远。想要做的事太多,可时间总是不够。中年的慌乱紧张,就浓缩在日常的一点一滴,每一个感叹里。

  朋友上周50岁生日,我本想送一份礼物,没想到她不肯过生日,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焦虑,吃不下睡不着,不敢相信自己即将满50岁,甚至大哭大闹,还打烂了心爱的花瓶。这不用解释,女人的心性多半敏感又多思,如果是我,也会有这样的焦虑,谁敢想象自己一下子就活了50年,确实惊心。

  但日子就是这样流过去,只要活着,谁都会有50岁。我也怕,我怕更年期,怕老无所依,怕孤独,怕衰老,怕死去。从去年开始,我很少在外面就餐,能打包的打包,能在家吃的在家吃,能不吃的就不吃,越活越简单。好在一直有老友不肯放弃我,每个月都约我三五回,一来改善我的伙食,二来说说话,因为太久没有人聊天,我甚至有些结巴口吃,朋友见了,很是心疼,非拉我多说说话,多陪伴一下彼此。

  前天朋友拉我去城中最热门的轻食餐厅,一看皆是两三个人聚餐,或者一个人独食。我喜欢这样的环境,有鲜花,有养眼的摆盘,一饭一蔬,皆求精致美丽。我问朋友你很熟这里吗?怎么点菜这么顺当。她乐,说这是她的一人饭堂,最近三个月,几乎每天都来吃一餐,当然只吃一餐,而且是全天中唯一的一餐,所以怎么吃也没长肉。

  一边吃一边聊,说起我们一起吃过的餐厅,竟多是小众的,很少有嘈杂热闹的环境,就餐的人亦少,每张台最多四个人,多数都是一个两个的,静静地用餐,细细地聊天。

  突然间彼此相视一笑,我们去的,就是这城中的寂寞地图。城市这么大,寂寞的人这么多,哪怕相约,亦无话,只是默默地用餐,偶尔抬眼望一下对方,这一餐就很美好。

  因为懂得,不需多讲。因为寂寞,需要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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