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
侯桂新/广州/高校教师
午后一场大雨。
雨后，在微信群看到有人转发的《广东省2021年本科普通类(历史)投档情况》，打开浏览一番，发现好学校的投档最低分都出奇的高。于是挑了一些念给即将要升读小学六年级的侯觉听：“北大、清华都要考到662分以上，全省27名以内；人大要647分，123名以内；北京师范大学要639分，244名以内；北京外国语大学要620分，1074名以内；南开大学要626分，720名以内；复旦大学要653分，70名以内；上海交大要654分，61名以内；南京大学要643分，179名以内；浙江大学要639分，241名以内；武汉大学要636分，336名以内；中山大学要615分，1453名以内；华南师范大学要594分，4196名以内；四川大学要616分，1324名以内……”
侯觉躺在沙发上，听了一堆数字后问：“广东省有多少考生？”
我说：“文科有20多万。所以要考上北大，就得万里挑一。要考上浙大，需要千里挑一。要考上中大，百里挑一还不够。连华师都要百里挑二了。”
侯觉长出一口气，叹道：“妈妈呀，万里挑一，清华北大已经让我绝望了！”
看他这么认怂，身为父亲，我只好现身说法，对他激励一番，但看不出有何效果。当然，他离高考还早，我也不会把如此高的目标放在他的身上。按现在的“行情”，能考上任何一所排名前100的大学都很不容易了。
不久雨停了。傍晚，照常带他去华景学游泳。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吃晚饭就直接下水了。下课后，我俩都感觉很饿。
我对他说，赶紧回家吃饭。
他问，回家吃什么？
我说，吃中午的剩饭。
他说，都没有我要吃的菜。我们去渔乡米坊吃点东西吧。
我说，今天回家吃，这一段时间在外面吃饭太多了，要节约啊。
他说，哔啵(他总是这样叫爸爸)，就去渔乡吃吧，这段时间胡吃海喝，把我都吃胖了。
我只好推着车往渔乡米坊走，他还不愿意走路，爬上了车的后座。
进得店来，挑了一张离空调风口较远的桌子，他又非要和我坐在一边。
我说，这样太挤了，胳膊碰着胳膊，你干嘛要和我挤在一起？
他说，你小时候在乡下不也是这样的吗？
我说，那时候条件差，现在这么大一张桌子，你坐对面去。
他说，我就要挨着你。
又是我让步。
食物上桌，他狼吞虎咽了一阵，忽然问我：“哔啵，为什么人的眼睛是球面的，可是光线反射以后，看到的东西却不是球面，而是平面的呢？”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有点惊讶，尽管无法回答，但赶紧予以表扬：“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他想了想，把问题更深入一步：“我发现，世界并没有一个本来的样子，只有我们看到的那个样子。每个人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
我更吃惊了。
要是往常，在想出这么好的问题或有了这么好的发现之后，他一定会非常骄傲地自我表扬一番：“侯觉真是太聪慧了！”
但今天他没有这样，而是又想了一想，然后对自己的发现作了一个总结：“我这个想法，既是哲学的，又是科学的。”
这个总结精彩得无以复加。我感觉无法用语言表示赞扬，于是搂过他的肩，以难以置信的神态，对他投以长时间的凝视。
此刻，我的脑子里，早已没有了什么清华北大的影子；我的眼里，只看见一个儿童哲学家，视通万里，思接千载，在天真而自由地想像和遨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