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华南师范大学附属南沙中学 厍青阳
我的外婆很特别,她喜欢勤于打扫、乐于买菜,却很少进厨房,厨房是外公的天下。但凉拌三丝,却是例外。
凉拌三丝的做法看似简单:青瓜、胡萝卜切成丝,粉丝加入,外婆的秘制调料一拌就好了。别看这道菜简单,想吃,却得在春节的年夜饭上。妈妈调侃这是“一年一菜”。
笃笃笃,咔咔咔,哐哐哐,如一曲快乐的步步高;翠绿的,暖橙的,晶莹的粉丝,似一张幸福的年画:外婆的凉拌三丝上桌,除夕到来,我的快乐就被凉拌三丝填得满满的。
我最后吃到外婆亲手做的凉拌三丝是2021年。那年春节的清晨,我很早就起床了,只为能和外婆一起做这道稀有菜肴。我给外婆打下手,帮忙切青瓜丝。“啪——”笨手笨脚的我一不小心打翻了酱油瓶子。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要是做不成凉拌可怎么办?外婆一边念叨“碎碎平安、碎碎平安”,一边弯下腰去,把玻璃碎片一片片捡到手上。见我杵在原地,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外婆还想用蚝油来试试新味道。”
在忐忑中看着蚝油滑入三丝,看着外婆拿起筷子拌呀拌呀……
我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点儿三丝放入口中,“呀!”做出来的凉拌三丝竟比原来用酱油做的更加好吃了,有那么一丝丝的甜香!
因为这次发现新大陆,我吃蚝油凉拌三丝上瘾了,每天都吵着要吃。那一日,外婆送我和妹妹上学,我又央求:外婆,凉拌三丝!外婆满口答应我说,晚上放学回来就给我做。上课惦记着,下课惦记着,满心都想着甜蜜的凉拌三丝。好不容易挨到放学铃声响起,我拽着妹妹就往家里跑:凉拌三丝,我来了。
快到家门口,我们却被拦住了。
外婆没了。
我愣在原地。
外婆怎么会没了?一定是你们搞错了!那个人不是我的外婆,我的外婆,她还要给我做凉拌三丝呢!
那是你外婆,她真的走了。
走了,不会的,不会的,我还要和她一起切青瓜丝,我还要打翻酱油瓶,我还要……
妈妈,你为什么要出差,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爸爸,你为什么要在里屋睡觉……
可无论我呼唤多少次,我再也没有外婆了!我是这世界上没有外婆的孩子了!
……
后来,大人们给我做了许多凉拌三丝。可我却再也不喜欢吃了。因为无论换谁做的,味道都不对,都不是外婆的味道。
2022年电影《人生大事》上映,妈妈特意带我和妹妹去影院看。电影结束,除了懵懂的妹妹,妈妈和我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或许,外婆并没有真的离开,她也像小文的外婆那样变成了星星,一直爱着我们。
妈妈,我们也一起来做凉拌三丝吧?切丝,调酱,拌匀:咸、甜、微酸,看起来简单的凉拌三丝,原来有这么丰富的味道。
我想,终有那么一天,我也能做外婆的凉拌三丝,或许到那时候,我能更懂得爱,更学会继续书写凉拌三丝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