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货志
钟伟红 广州
今年春节返乡,看到婆婆菜园里有一盆绿油油、青幽幽的草,先生说,这也是薄荷,叶子表面没有毛。从小吃薄荷长大,第一次听说薄荷还有这种区分,赶紧摘了几片闻闻,那熟悉的绕指留香,让连日来的忙碌奔波轻松了不少。
先生懂我,返程那天,特地带回了几株种在阳台上,两盆薄荷草,摆在鲜花怒放的山茶、杜鹃旁边,依旧毫不起眼。
薄荷,我们客家人也叫“碧池”,想必是因为薄荷生长茂密,宛如“一池碧绿水”吧。客家人常用薄荷来炒田螺、煮茄子,或做白切鹅鸭的蘸料。小时候,只要看见妈妈摘了薄荷下厨,肚子里的馋虫就会被勾起,一份炒田螺、一顿薄荷蒜蓉醋蘸白切子鸭,好吃到舌头都差点跟着下咽。
成家后,得知薄荷还可以驱风、明目、散痰、清气,特别宜室宜家,也在阳台种了一盆。煎鱼,可以去腥芳香;受凉感冒,又不想吃药,摘两片泡一壶薄荷姜红茶喝下,既能疏风清热,还舒心清气。又或者,口淡淡没胃口,一想起阳台还有薄荷,心气振奋,赶紧掐了些嫩叶子,拌上蒜蓉、酱油和少许盐,在油锅上一番煎炒后,舀一大勺拌上白米饭,比“老干妈”“饭扫光”还更有滋味。有一次,家里人觉得姜葱味白切鸡太没新意了,特地交代放些薄荷,结果,那盘蘸料倒成了主角。
我偏好薄荷,不仅仅是因为这道舌尖上的美味记忆和它的药食同源。薄荷其貌不扬,简单又平常,悄悄地绿,默默地香,自带一份淡定从容。摘几片放入杯中,开水冲泡,薄荷卷起片片绿,摒气深吸薄荷香,没有咖啡那般令人热血沸腾和上瘾,也不似奶茶般甜腻浑厚,反而是缓缓地、细腻地侵入心尖,就像一段吉他曲,清凉、飘逸又治愈。广州的春夏,闷热绵长,把叶子晒干了放口袋或衣柜、房间,有时连梦里都萦绕着淡淡的薄荷香,清清凉凉又一夏。
儿子小时候常常为薄荷抱不平:爸爸养兰花,一日看几回,太阳猛了怕晒坏,屋里待久又怕叶子黄,捧出捧入;老妈一见薄荷长出嫩叶顺手就掐了煮菜或泡茶,却从不见你们操心它。小孩子的话,让大家哭笑不得,却也道出了事实。薄荷的生命力极其顽强,随便折一些根茎,插入土壤,就可以存活,不需要像其他名贵的花卉那样精心呵护。偶尔松松土,顺手淋点水,薄荷永远一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好脾性。每次离家出门,从不担心薄荷干枯掉叶子,回来浇点水,不经意间又冒出了点点绿芽,久而久之,我们习惯了它的常新常绿,想必它也乐享我们的随性而为吧。
转眼间,韶华不再,家里栽种的好多花卉植物相继更替,生命中无数的改变和失去也让我们应接不暇。每当夜色降临,喜欢坐在阳台边,吹着风,任凭那沁凉如水的薄薄的香气吹散白天的纷扰吵杂……
今年立春已过,本该出门去,“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无奈疫情肆虐,困守家中,我也送你一株薄荷可好?我们一起,等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