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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管图书的历史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1年06月06日        版次:GA11    作者:林颐

  《藏书的艺术》,(英)约翰·威利斯·克拉克著,黄瑶译,四川人民出版社2021年5月版,96.00元。

□ 林颐

  《藏书的艺术》这个标题误导了我,以为讲述藏书癖及如何淘书的故事。该书的英文名是The Care of Books,说的是书籍的照管,而不是书籍本身。以公共阅读而言,书籍应如何照管?一般来说,首先是怎么保存,要有箱柜或书架,要有桌椅,要考虑除湿防风,还有书籍的维修、借阅和管理等各项事宜,这些都是图书馆、档案室的业务范畴,所以,该书实际上是一部研究图书馆的著作。

  作者约翰·威利斯·克拉克(1833—1910),英国历史学家,剑桥大学研究员。在写于1901年、1902年的两版前言里,作者说在完成《剑桥大学与剑桥大学建筑史》的过程中,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付诸一篇题为《图书馆》的论文。作者想从全新的角度研究图书馆,这个角度就是他获得启发的“建筑”,加斯奎特的《中世纪修道院图书馆笔记》开拓了他的眼界,作者在此基础上展开写作,并且阐释中世纪学者或抄写员的生活,从而表明插图手稿的价值,1900年,他在剑桥大学的桑达斯讲座教授文献学时,继续拓展这一议题,并将探究范围延伸到希腊与罗马帝国的图书馆。

  全书从古希腊、罗马讲起,这些内容有机结合,构成了这部作品,中世纪是重点所在。作者调查研究的内容包括藏书间所在的位置、规模、布局、陈设、目录,以及其他保护性、便利性用具的进步与发展,全书配有大量的建筑平面图,图书馆内部配置的老照片,从其他书籍找到的各种阅读场景等,图片不仅数量多,局部细节有时单独拎出,与文字相得益彰,提升了该书的文献价值。

  关于希腊早期藏书史的考察,仅余微量零碎信息。本书从尼尼微国王亚述巴尼帕尔尼的王宫档案馆开始讲起,接着是萨摩斯的统治者波利克拉特斯和雅典的统治者庇西特拉图等人,最早的书籍贮藏室都与庙宇或宫殿有关。作者指出,因为所有文明国家的教士都属于出类拔萃的有识阶级,专制君主们则会资助艺术与文学,还有就是这类地方能够提供安全的环境。这些都是小的私人收藏,说明阅读的习惯正在发育中,但还没有牢固建立。

  亚里士多德时代的情况有了变化,假如没有一座科学排序的图书馆供亚里士多德不间断地使用,那么,如何创作百科全书,是难以想象的。亚里士多德的编纂实践,树立了一个样板,方才有了宏伟的亚历山大图书馆。亚历山大图书馆及其他地方图书馆(最著名的是帕伽马图书馆)的形成,鼓励了图书的生产,阅读的风气在希腊世界遂成规模。罗马皇帝哈德良在雅典建起了一座大图书馆,我们既可以通过文字描述,也可以借助图片的直观展示,充分感知其无与伦比的壮观,令人仰息的建筑特色。

  大致而言,欧洲图书世界约略可考的历史,共有两千五六百年,与本书的时段基本吻合。就图书的材料形制而言,大约一千年是纸草卷子,一千年是皮纸册子,而绵延至今的五六百年,就是古腾堡印刷术发明之后的纸质图书。图书的不同形制影响到人们对它的照管。历史的很长时期,图书掌握在精英阶层手里,之前是皇帝和贵族,中世纪时期主要就是修道士团体。拉丁文献传诸后世的机制以修道院图书馆和缮写室的形式建立起来。那些中心修道院,在古代异教遗文的保存和传播中发挥了很大作用。相对次要一点、但有时却很关键的一条传承线索是通过与大教堂相关的学院和图书馆。

  在中世纪的公共图书馆中,书籍的制作与保存形成了一套明确的严格规定的体系。作者摘录了《本尼狄克会规》《克吕尼克教规》等的具体条例,谈及专业书籍管理员的义务与职责、凭担保借书与书籍的年度清理,以及对书籍怀抱敬畏的宣教等内容。作者呈现了图书馆布局与书籍排序,那时的藏书规模还不算大,基本上可以被回廊中一个或多个书架所容纳,或是可以被放进小房间里的柜子,毕竟,在那时候,藏书主要还是限于仪式用途。

  作者用文字和图片展示了,图书馆是怎样在某些修道院里逐步扩张的,慢慢占据一个又一个地形有利的角落。比如,巴黎圣日耳曼佩德修道院。在这样的心态催动下,谋求藏书地位的独立图书馆渐成气候,学院图书馆也在藏书浪潮下蓬勃发展。作者还注意到,对于许多古老的学院来说,修建一座图书馆是后来才有的想法。作者列举的学院包括牛津大学的默顿学院、剑桥大学的彭布罗克学院等,都是建校后隔了大约百年才创建图书馆,而且在时间上和修道院图书馆属于同一时期,学院图书馆和修道院图书馆的内部陈设是一模一样的,这种情况表明了两者之间的传承关系。

  这部作品最大的优点,是材料的丰富翔实,文字解释不是泛泛而谈的,深入到具体操作的程序分解,图书馆建筑平面图标识都很清楚,桌椅有多少数量,长宽高多少,也都写出来,藏书书目和藏书数量的信息做了量化,比如,普拉蒂纳掌管的西科图斯四世教皇图书馆藏书清单,不仅详细列出书目,还搜寻了这些书籍的分布情况。图书史研究通常是作为文化史的分流,侧重于讨论读者的角色、阅读习惯的变化、书刊的检查史等等,而作者从物质技术的角度说藏书,实是用了十足耐心的水磨工夫,徐徐道来,让文化史研究更加有的放矢,这种细致、不厌其烦的考证,证明了作者对书籍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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