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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如蜜罐冻柿子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1年02月07日        版次:GA10    作者:李敏

  味道

  李敏/深圳/图书馆人

知道我不能回老家过年,妹妹打来电话问我想吃什么家乡特产,她给我寄过来。想了一下,竟然没什么想吃,反而惦记无法邮寄的冻柿子。

北方的冻柿子甜如蜜,春节期间的柿子饼更是比蜜还甜。小时候极爱吃柿子饼,更爱吃冻柿子。柿子饼甜得倒牙,还有嚼劲,而冻柿子胜在软糯,只要在冷水里彻底解冻,用手掐一个小口,用力一吸,蜜浆似的果汁伴糯韧的果肉就进了口,只需嚼上几下,那甘甜又清凉的汁液就滑进了食道。

每次吃冻柿子,我至少吃两个,满足似薄醉后的微醺,这时再来一个冻梨解腻,冻梨这东西,胜在清甜,但实在没啥更多滋味,偏偏它命苦,总是与冻柿子一起出场,没机会当主角,是宫斗剧里的小太监,有他不多,没他不少。如果只有冻梨单独出场,那又不同,是乡村爱情剧里的小芳,外表粗糙,却胜在细腻的温柔,就像能下地干活又能洗手做汤羹的家庭主妇。

到了广东才发现这里的冬天没有冻梨,更没有冻柿子。我曾将鸭梨、砀山梨、火晶柿子、脆柿子放进冷冻室,一天后拿出来,颜色未变,却全不是东北的味儿。听到我感叹过年竟然吃不到冻柿子,热心的同学说从东北寄过来,当然这是笑话。有些食物必须在原产地吃,原汁原味才好。正所谓淮南为橘,淮北为枳,就像人离了故土,形象气质、饮食习惯也会变,适者生存,动植物皆如此。

虽然吃不到冻柿子,我却吃到了更多不同品种的柿子,尤其是深圳本地产的一种鸡蛋大小的软柿子,皮薄如丝,必须小心谨慎地拿起,稍用点力就会爆浆。从来没吃过这么甘甜浓香的柿子,像浓缩果浆,每一口都似蜜,比蜜甜,比蜜香,一吃就停不下来。我问朋友是哪里产的,他说是宝安特产,你吃完这批,可能就吃不到下一批了。原来当地人想将柿子树砍光,建成工业园区或者楼房出租。那是2006年,我吃到了最后一批本地软柿子,再吃就是一种甜脆柿,也是深圳本地特产。四年后,深圳本地产的水果就只剩下荔枝龙眼。

前年春节前去太原出差,冷得牙齿打颤,当地的朋友请我们吃饭,突然端出来一盆冻柿子冻梨,说你惊喜不,我猜你很久没吃过冻柿子了。说完得意地笑,等着我激动的欢呼。我是有些惊喜,但早就没了激动的兴头,只微微笑着,拿起一个冻柿子不停地拍照。朋友很会吃,他用冷水解冻,滋味保存完好。如果用热水解冻,冻柿子冻梨就会变得貌丑又难吃。

可惜解冻时间不够,虽然已经变软,却还套着薄薄的一层冻壳,晶莹透明,像水晶棺。我轻轻敲了一下,那冰壳应声而碎,四分五裂的像打碎的玻璃杯,我轻轻咬了一口,带着冰碴的果肉“沙沙”作响,有种咬牙切齿的刺激与冰天雪地里啃冰淇淋的反叛,快意恩仇似的有种侠气。

可惜我的牙不行了,只咬了一口就轻轻放下,一边与朋友聊天一边等待解冻。不到十分钟,刚才还坚挺着的柿子突然软下来,烂泥似地涌出果浆,我马上轻轻捧起来,靠近嘴边用力一吸,那琼浆般的果泥就冲进口中,正是我童年的味道。虽然太原与我的家乡远隔千里,冻柿子依旧有着家乡的基因。抬头望向朋友,以感动、感谢,还有默默的感激。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可因为吃到了多年未见的冻柿子,还有热情可亲的朋友,寒冷也没那么可怕。

人活百年,最重要的就是有人关心,有人陪伴。过年时有亲爱的家人陪你一起啃蜜罐似的冻柿子,就是值得珍惜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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