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非虚构写作名家访谈录》,刘蒙之、周秭沫编著,广东南方日报出版社2020年9月版,48.00元。
□ 郭海珊
“非虚构写作”原本流行于文学界,后来又被引进了新闻领域,并引起了新闻学界的关注。非虚构写作已成为一些优秀媒体人的核心技能,也是新闻传播教育和研究的一个新领域。新闻领域的非虚构写作,是过去记者所具备的特稿和深度报道写作能力在新形势下的创新发展,其所具有的独特视角和良好的表达方式,有利于提升媒体的内容价值和影响力。
究竟什么是非虚构写作?非虚构写作有何意义?怎么写好非虚构作品?关于这些问题,希望了解非虚构写作的人,在阅读完《中国非虚构写作名家访谈录》,咀嚼17位非虚构名家的访谈录后,都会寻到更加清晰的答案。
在本书序言中,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资深媒体人范以锦总结道,相比其他介绍非虚构写作的作品,《中国非虚构写作名家访谈录》(下文简称《访谈录》)一书具有三个突出特点:第一,重视名人效应,受访者基本上是对非虚构写作有实践经验和有研究能力的名人。第二,访谈方式生动活泼。所涉及内容并非只是受访者的简单看法,还包括受访者的职业成长道路、写作理念、采编技巧、个人志趣等。第三,本书呈现受访者的共同点,即他们几乎都从事过媒体工作,由此走向职业化非虚构写作的道路,有亲身经历,探讨问题时自然有强烈兴趣;又展示各自的不同点,由于每个人具有各自的个性,不同受访者的访谈内容就突出了自身特色。这样,研究者可以较全面地探讨非虚构写作这一话题。
那么,非虚构写作到底是什么呢?
首先谈非虚构的概念。蒯乐昊认为,非虚构写作本身是一个舶来概念,在西方已有比较久的传统。它在中国也不是新生事物,只是以前被叫作“新闻特写”“长报道”“深度特稿”“纪实文学”“报告文学”等,现在换了个洋气名字,听起来跟国际接轨。非虚构其实是特别简单一个概念,就是都是真的,不管写作方法、体例、题材如何,只要完全没有虚构成分的写作都可以归入这一阵营。“真实故事计划”创始人雷磊也说道,“非虚构”的概念一下子为人所知应该在2014年,梁鸿写了梁庄,拿了“非虚构作家”的这个头衔,之后一些以前写特稿的记者和编辑才发觉“原来我写的是非虚构啊”,而之前一般叫“深度报道”。
其次看非虚构的意义。著名特稿记者和非虚构作家南香红认为,非虚构是对生活、现实的一种记录,它可以探索人心,那人心可以有多宽广,可以有多狭窄,可以有多恶、多善,它的意义探索也可以达到像文学一样很高远的境地。
在《访谈录》序言中,周秭沫提到,刘蒙之曾总结过非虚构写作的特性,一是真实,二是关注到普通人的价值。蔡崇达认为,非虚构本身强调的是对真相的敬畏,所以一定要用多个角度、多重视角,去多重求证、多重感受,不应该是封闭的,而应保持一个开放的状态;不应该轻易下判断句,而只负责呈现。当谈到“真实”时,从玉华认为,没有绝对的真实,所谓真实是一个主观的认知,写非虚构的人只是贴近真相。杜强也认为,非虚构更容易被质疑真实性与客观性,是因为文学手法的运用。他还举例说,读者希望了解一位球星。面对面聊天时,他对你撒谎,你可能不知道;但非虚构作者可以对球星的朋友进行交叉信息验证,就知道他是否在撒谎。所以没有绝对的真实,用更多信源去印证某些信息是最好的。叶伟民认为,非虚构的真实跟绝对真实还是有差距的,要允许这样的差距存在。非虚构写作一定有写作者自己的观察和理解,也带有写作者个人的世界观、感情观。作者不仅发挥中介的作用,还进行再创作,带着个人理解、独立的立场去写故事,这恰恰是非虚构的价值所在。
迟宇宙认为,虚构和非虚构的作者可以随时转换角色,无非一个人写作时在某个时间段的偏好,海明威就是这样子。蒯乐昊认为,非虚构有实地卧底调查的难,劳心劳力。虚构的魅力就在于假,就像《红楼梦》里那副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那么,非虚构写作与报告文学的区别何在?孙春龙认为,非虚构写作应该和报告文学、历史研究各有不同的侧重。非虚构写作的核心不是从事实层面严谨到绝对程度,故事的真实性是核心。文章的轮廓、骨架是真的,这是非虚构写作。不像做历史研究,哪一天、哪个地点,不能有半点差错。张英也认为,调查报道完全是由新闻事实组成的,文体都是冷静客观的描述,如果有细节,也是客观公正、不带感情、不偏不倚的新闻事实,对话是从采访对象口述里挑出来的,没有任何虚构成分和多余的抒情;而新闻特稿在尊重新闻真实的前提下,允许作者使用一些文学写作手法,注重故事性和可读性,有抒情和起承转合,有场景描写,有烘托气氛,有心理描写,允许使用判断语词,甚至允许带有作者的爱憎感情,以及作者的价值取向和立场。
关于非虚构写作中作者的情感因素,南香红认为,非虚构写作中,作者的情感肯定在里面,只是到了什么程度、会不会干扰读者对这个事情的理解的问题。如果情感过于浓烈,干扰事情的表达和读者的理解,就不行。如果作者有节制地表达、阐述自己的认识,又有大量证据支撑自己的认识,是可以接受的。叶伟民谈到非虚构写作中作者个人感情因素时,认为作者的文字一定是克制的,但进入到读者眼里就能激发很大的回响,就像腾格尔用最大的力量唱出最小的声音,然后引发听众最大的共鸣。也就是说,非虚构写作者一定要把个人情感关在笼子里。
在这本访谈录中,访谈者的提问的确够得上是真问题,而受访者也是在分辨和回答自己。相信读者在翻阅这本书时,也能够寻到自己心目中关于文学、关于写作或关于人生的所存疑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