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淮安考生白湘菱。 受访者供图
近日，江苏淮安考生白湘菱获得该省文科第一名，因选修历史科目B+无缘“清北”引发关注。白湘菱曾告诉南都记者，没想到历史成绩会是B+，比起后悔，她认为更重要的是“接受缺憾”。
根据2020年江苏省普通高考志愿填报时间安排，7月28日至8月2日是本科院校志愿填报时间。白湘菱告诉南都记者，目前自己正在考虑志愿填报问题，“家里人都非常尊重我的意愿”。她的一位好友向南都记者透露，等志愿填报结束后，他们打算一起去重庆毕业旅行。
7月30日，白湘菱向南都记者证实，包括武汉大学、南开大学在内的八九所高校，通过她的高中或与她本人取得了联系。“都是允许选修科目等级有B的高校”。
2021年，江苏省将实施新高考方案，采用等级赋分制，总分750分。未来，高考第一名“无缘清北”的情况在江苏也就将不复存在。
沿袭12年的“2008高考方案”
南都此前报道，淮安的白湘菱以430分获得江苏省文科第一名，但她的历史科目选修是B+，有很多学校不能报考。资料显示，在江苏现行高考政策中，高考总分480，额外两门选修不算分值、算等级。全国C9联盟高校对江苏高考的招生政策中，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等高校，全都要求选修科目等级在A以上。
作为江苏省文科第一名，白湘菱为何无缘北大、清华以及南大等高校？这和江苏现行的“3+学业水平测试+综合素质评价”有关。
南都记者从江苏省教育考试院获悉，“3”指语文、数学、外语三门统考科目。语文160分，数学160分，外语120分，共440分。语文、数学分别另设附加题40分。文科类、理科类考生三门统考总分为480分，体育类、艺术类考生三门统考总分为440分。
学业水平测试科目包括政治、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技术七门。文科类、理科类考生须选择选修测试（以下简称“选测”）科目两门，与语数外统一在高三时参加考试；必修测试科目五门，在学生高二时完成考试。其中，历史、物理分别是文科考生和理科考生选测科目中的必选。
选测科目各科满分为120分，按考生成绩分布分为A+、A、B+、B、C、D六个等级。其中：A+为前5%（含5%），A为5%～20%（含20%），B+为20%～30%（含30%），B为30%～50%（含50%），C为50%～90%（含90%），D为90%以后。
南都记者获悉，“3＋学业水平测试＋综合素质评价”模式，始于2008年。2005年秋季开始，江苏省普通高中进入课程改革实验。2006年9月，江苏省教育厅召开江苏省2008年普通高考方案公示会，正式向社会公示并征求建议。2007年3月，教育部正式批准江苏2008年高考方案。这一方案也被称为“2008高考方案”。
“高分低等”的尴尬
考了高分却上不了北大清华等名校的，不止白湘菱一人。南都记者注意到，江苏“2008高考方案”实行的第一年，就曾引发争议。
2008年，南京文科第一名王晗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据媒体报道，当年王晗语数外投档分422分，是南京市文科第一名。然而，他的政治等级为B+。按照当年规定，北大招生限定条件是先要求两个选修科目A＋，南大的要求是两个A。
不过，王晗最终被南京大学使用选择性计划破格录取。南京大学招生处工作人员表示，他们并不是看重王晗“状元”的身份。南大最后松口，“是因为高考势必要改革，高校作为高考改革的主要推动者，有帮教育部门解决矛盾的义务”。
遇到“分数与等级不匹配”困境的，也不仅“状元”考生。
据了解，江苏“2008高考方案”最初要求“普通类考生必修科目测试等级均需达到C级及以上等级；普通类考生填报本科院校志愿，选修科目测试等级均需达到B级及以上等级”。据媒体报道，2008年高考，有许多优秀考生因为选修科目得C而无缘本科。
2008年，王晗被南京大学破格录取后，有媒体向高校招生负责人询问其他高分低等级的考生是否也能上重点院校。
南京某部属院校的一位招生负责人坦承，有不少高分低等级的学生向学校提出申请，但政策为先，本一批次院校对等级最低要求是双B，学校暂时没有考虑开这个口。“毕竟分数高等级低的考生太多，分数段越往下，类似的考生更多。”
2009年，江苏省教育厅发布《关于完善微调我省08高考方案的通知》，集中研究化解文理不分、分数线和等级线不匹配等突出矛盾，其中做出了“选修科目测试等级要求由高校自主确定，考生按统考成绩和高校选测等级要求自主填报志愿”的调整。此调整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分数与测试科目等级不匹配的矛盾。
但近年来，遭遇“高分低等”尴尬的高分考生依然存在。
据媒体报道，2015年徐州市的文理第一名都有一门选测科目为B+，其中徐州文科第一名杨韬高考总分为405，位列全省第五，高于当年北大江苏投档线5分，却因为历史B+无法被清北录取，最后选择了上海财经大学。
2019年，南京理科第一名蔡壮高考分数为429分，却因为化学B＋而与清北等高校失之交臂。最后，蔡壮通过江苏省的试点高考综合评价录取改革，拿到了试点的9所A类高校之一中国科学院大学的录取通知。
明年实施“3+2+1”高考方案
2020年是江苏实行“2008高考方案”的最后一年，2021年江苏将实施新的高考方案。
南都记者从江苏省教育厅获悉，江苏省自2018年起启动普通高校考试招生制度综合改革。从2021年起，江苏省将实施“3+2+1”的新高考方案，采用等级赋分制，总分750分，语数外三门之外，物理和历史两门选考科目以原始分计入总分，其余科目依然划分等级，但要经一定比例转换后，计入总分。
在2012年江苏省“3+2+1”的新高考方案中，“3”是指语文、数学、外语3门，每门满分150分，用原始分计入总分；“1”是指考生在语数外三门外，从历史和物理中选一门，满分100分，以原始分计入总分；“2”是指考生再从政治、地理、化学、生物4门中选2门，每门满分100分，以等级分计入总分。
2019年，时任江苏省教育厅副厅长苏春海曾对外表示，江苏新高考方案结合了江苏实际，坚持问题导向，会努力改变“一考定终身”的弊端。时任江苏省教育考试院院长林伟也曾表示，这次江苏高考综合改革总分从480分提高到750分，可以改变过去分数段考生集中现象，从而拉开考生区分度，“总体来说，改革一定是向着更加公平、更加科学的方向前进。”
回应
清华北大南大招生组人员： 不能录取
7月28日，南都记者向清华、北大、南大负责江苏淮安地区招生工作的老师咨询，白湘菱是否存在被破格录取的可能。
对此，北京大学招生组的一位老师向南都记者表示，选考有B+的情况不能被录取，因为招生的规则要求是选考科目一门A+、一门A。“这个规则是之前制定好的，没有办法改变。”
清华大学招生组的一位老师也表示，目前没有接到白湘菱的咨询，因而不了解她的具体情况。“（我们）按招生政策执行，没有收到特殊政策的通知。”
针对“历史科目B+”有没有可能被南大录取，南京大学招生组的一名老师告诉南都记者，“从提前批走，理科的物理，文科的历史，必须是A，另外一门可以是B+或者B。从本一（本科一批）走，两门必须是双A。”
上述招生组的另一名老师告诉南都记者，7月25日，南京大学招生办得知今年的文科高考状元是白湘菱后，就立即开始联系学校领导进行讨论，领导、招生办等核实后表示都没有办法破格录取，“非常惋惜”。
焦点
有“争议”的等级模式
诸如“高分低等”等争议，与“学业水平测试”中选考科目的等级评价模式不无相关。
江苏省教育考试院原院长鞠勤曾在其公开发表的论文中指出，在江苏“2008高考方案”中，被认为对科学素养的培养最为重要的学科（如物理、化学等）都是作为学业水平测试的选考科目，且最终成绩以等级形式呈现。在等级形式中，考生的成绩高低更多依赖于参加同一学科考试的人数和他们的水平。
“选修等级制，一方面选修考得高的没任何好处，另一方面，考得差的又不能补救。此外，选修科目也有问题，较难的化学几年后很少有人选，导致不同科目间又出现了不公平。”于2012年参加江苏省高考的一名考生向南都记者表示。
等级评级形式相应地给高中生的选择带来了一定影响。鞠勤指出，为了能在高考中取得相对好的成绩，并最终被高校录取，学生在选科中存在避难就易的现象。不少考生功利性地选择相对容易取得较高等级的科目。
据统计，物化（物理、化学）组合2008年占考生总数（不含体艺类考生）的比例为33.42%，之后逐年减少，至2017年参加物化组合考试的考生仅占考生总数的24.12%。
“化学没人选，首先应试层面就对选了这个学科的考生不利，要考到A以上的绝对人数就少。我那时候物理B等级（前50%）一般是50多分，化学B等级却要70多分。”上述曾参加2012年江苏省高考的考生向南都记者表示。
鞠勤称，家长和考生在选科上的功利，不利于理工科拔尖创新人才的选拔和培养。北京大学考试研究院院长秦春华也曾评论，“根据实证研究，近年来，江苏籍学生进入大学后的数理水平呈现出越来越明显的下降趋势，在参加物理、化学等国际奥赛的顶尖学生中，已渐渐难觅江苏籍学生的身影。”
采写：南都记者 吴佳灵 实习生 伍美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