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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南嫁女的送亲客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2年02月27日        版次:GA11    作者:蒋双捌

  风俗

  蒋双捌/湖南

  三十多年前湘西南崀山一带女子的出嫁,与现在的情形是大不相同的,没有声势浩大的车队,送亲的娘家人无论十里八里远近,都靠步行。

  出嫁这天的一大早,新郎家迎亲的队伍来了,按嫁妆的多少安排来接亲的人数。嫁妆一般是一只三门柜、一张八仙桌、一张大摆桌、一张高低柜、两口大木柜、两只木箱、四根条凳、四根小椅子,再就是洗脸架、小凳子之类的小物件。衣服被褥之类的就放在木箱柜子的上面。

  接亲的人中一定要有一个能说会道、比较体面的嫂子或大婶,还要有一个声望高、口才好、懂礼数的长辈,来劝女方的亲戚去送亲。

  女方的送亲客,基本上是在前几天里内定好了的。出亲的鞭炮响过三次以后,哭哭啼啼的新娘在娘家的神龛前磕了三个头,然后被接亲的大嫂和新郎接出大门。

  此时娘家的亲弟弟在门前会拦住姐姐不让走,俗称“拦轿门”。这时,做姐夫的就要有所表示了,一定要拿一个红包给“阿舅”,希望他放行。这个时候弟弟也很不客气,不顾情面会马上拆开来看,如果数额太少,弟弟还会不依不饶挡道不让走,甚至会哭闹,那姐夫就还要继续做表示,小弟弟满意了,在长辈们的劝说下,就高高兴兴地去送亲了。

  “出嫁女子哭是笑。”走出娘家门没几步,新娘就会与大家嘻嘻哈哈地一路说笑起来了。

  岳父和兄嫂们自不用说,但其他的送亲客都还是要客气一番的。新郎和来劝客的长辈,对亲近的叔伯长辈兄弟们一定要一个个都劝到。送亲客谁走前谁走后大家都要礼让,让来让去,还是岳父大人走在最前面,然后按照长幼亲疏的顺序一路走去。

  但岳母是绝对不会去送亲的,问问晓事的长辈:哪有陪嫁的丈母娘?

  送亲客一路上说说笑笑,谈论些新郎一方的自然条件、家庭状况之类的话题。这样不知不觉就到了新郎家了。

  我五岁那年,表姐出嫁到东安县的黄泥洞。姑父是个非常喜欢热闹的人,对我更是钟爱,送亲的队伍里自然少不了我。

  从姑父家的王家到表姐夫家的黄泥洞要翻越舒家大山,上岭下坡四十多华里。一大早出发,我开始还兴致勃勃的,一路小跑着。才走了两三里路,就不行了,父亲只好把我扛在肩上走。父亲累了之后,要我要么赶先到前面要姑父背,要么站在路边等伯父上来了背。到了黄泥洞,早已过了午饭时间,但这一餐午饭很丰盛,并有我这之前从没吃到过的野味。

  表姐夫的家在深山老林的小溪边。更奇特的是表姐夫的家人这天正好打了一头大野猪,我们到家的时候,野猪正抬放在屋前的草坪上。大人们在估猜野猪的重量,我和表哥几个就在猪肚皮上踩来踩去。

  送亲的队伍离新郎家还有百十米的时候,新郎家的鞭炮就像煮粥一样地响了起来。一个精致体面的大嫂拿着一把红伞,笼在新娘的头上,新郎搀扶着新娘,一起把新娘接进家中。

  送亲客在鞭炮声中陆续走进新郎的家中,新郎家管事的长辈拿着香烟在门前热情地接待着各位,然后按长幼次序安排座位喝茶,岳父和叔伯肯定是坐在堂屋左边的上首,新郎家要安排一个长辈陪同,以便照应这桌客人的吃喝。

  新娘由那个体面的女子陪同进入新房,然后这个女子就开始铺被子。铺被子的女子要能说会道,说一些“新床新被子,上床两钻子,钻出个白胖子”的荤素话语,然后新郎会给她一个红包。

  送亲客们喝完茶后在吃午饭之前的这段时间,可以随意到处走走,打打牌、抽抽烟。午饭时候又回到喝茶时的座位,开始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享受。

  这是两亲家最热乎的时段。俩老亲酒酣脸热之际,女方亲家说:“我这女儿没教好,到你家了你要好好调教。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要多担待。”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欺负女儿。男方亲家说:“哪里哪里,没对上亲是两家,对上亲了就是一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教的女儿还有话说。至于我那小子才是少教养,你要多多帮我说说他。”

  送亲客无论多贪杯,这天也不能失态。饭后,送亲客要回家了,但男方会竭力劝说送亲客留宿,新娘也会眼泪汪汪地留娘家人多陪陪自己。这时,娘家人会让几个小孩留下来,其他酒足饭饱的送亲客就在亲家客客气气的送行中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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