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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内心忧郁的6岁女孩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0年11月01日        版次:GA15    作者:土豆老师

小研写给父母的信,文字稚嫩,但却感情强烈。

  人间

作者:土豆老师(教师,现居深圳)

一年级上学期,小研妈妈小心翼翼第一次跟我问起有没有专业心理咨询机构可以带小研去看。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开始问起家长为何有这个念头。小研是我班的一个孩子,才满六岁。

孩子总是不开心 妈妈求助老师

小研妈妈说孩子总是不开心,内心忧郁总有心事。有时候不想来上学,讨厌去学校,抱怨不停,有时还会装肚子疼。妈妈每次都忧心忡忡给我发信息,让老师关注孩子在学校的情况。

孩子妈妈还提到,孩子在跟同学相处时容易记住一些不开心的事,说自己在学校没有朋友。有一次,班里板报墙上贴着全班同学的笑脸照片,过了几天,唯独小研的照片被捣蛋鬼同学用铅笔划破了,照片的眼睛处是铅笔留下的两个黑洞。补交了一次后,过了几天,同样的事情又重演了,小研的难过就翻倍了。经过“明察暗访”,我终于逮到了那个恶作剧的捣蛋鬼,“肇事”的男生也向她道了歉,但小研的心里却一直记着这件事带给她的信号:“有人不喜欢她。”

我只能在校多观察,自然对她多倾注了一些关注,想办法跟孩子“套近乎”。课间休息时常看到一群同学围着她讨论最近新出的玩具,也有别的女孩手里拿着她送的礼物,没有朋友这个论断或许值得再推敲。但是我在学校里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我的脑海里疯狂回忆关于小研的一切:上课大多数时候是认真的,偶尔会有些一年级孩子都有的搞小动作的毛病,作业大多数时候完成认真,有时却很潦草。只是和同年龄大多数孩子不同的是,她几乎不找老师主动聊天,课间也是坐在那儿一个人看书,但并没流露过忧郁的神色。与其他老师沟通的结果是:小研这孩子平时上课也认真,基本不会被批评,平时作业除了粗心倒也没什么问题,是一个漂亮、安静的女孩。

稚嫩的信 向父母大声呐喊

百思不得其解,在家长的请求下,我给孩子预约了一次学校定期请的专业心理咨询。心理老师说孩子整体发展挺好,应该是学习、培训安排太满,孩子没有太多玩的时间,妈妈管理孩子多一点,所以跟妈妈产生了情绪冲突。

跟小研妈妈沟通了许久,妈妈也同意试着多给孩子一些玩耍的时间和自由。可是疫情期间,我又收到孩子妈妈的求助,称孩子自己在家不知道是否认真听课,我当时听了还纳闷:“孩子在你们眼皮底下,你们还不知道她有没有认真上课吗?”

妈妈不好意思地说:他们夫妻都是双职工家长,白天都去上班后,只能留下孩子和老人在家。这个女孩子就跟妹妹待在一起,白天由爷爷奶奶照顾着。孩子上网课不爱有人看着,于是爷爷奶奶带着妹妹下楼玩耍。没成想,孩子一个人上课,脾气更大了,经常在家跟父母长辈置气,言语悲观又暴躁,还给爸妈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

这封信里稚嫩的文字夹杂大量拼音,是一个六岁孩子在大声呐喊着:“爸爸妈妈,请把我的快乐还给我!”她在呼叫着父母的关注,让人惊觉:这是一个内心高度敏感、却心怀忧郁的孩子,让人难以想象只有六岁。

小研妈妈抱怨道:“明明上周带她出去完了,怎么还是不开心?”听到这话,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复。如果一个孩子感到忧郁,或许她已经不开心许久了,要重新快乐起来也并非小小玩乐能缓解。

这是我遇到的

第一个内心忧郁的小孩

孩子这么小,忧郁的根源在哪里?再深入跟家长沟通,才发现孩子的忧郁根植于家庭关系之中。家有二胎,双职工父母对不到一岁的妹妹倾注了更多关注,大孩子却感觉被抛弃了。尤其是,一家人围着妹妹转,爷爷奶奶下楼带妹妹去玩却把她单独留在家里上网课,让孩子产生了被抛弃感,会导致严重的安全感缺失,让孩子的心灵更加敏感脆弱。

孩子装肚子痛不想上学,或许也是一种“博关注”的做法。家有二胎的家庭更为复杂,父母往往容易照顾小宝多一些而忽略了大宝的感受,像小研一般渴望得到父母的关爱,渴望跟妹妹“争宠”,会故意做出奇怪的行为吸引父母关注。

可是爸爸妈妈会将原因归结为她在学校遇到了挫折,然后小研又被打上了“不认真上学、不想上学”的标签,得到了更多的学习安排,失去了更多的自由时间,怎么能不失望而灰心丧气?

教书这几年来,小研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内心忧郁的小朋友。她才六岁,已经能列举那么多的不开心,看着就让人心疼。但她也会在家庭作业里写出充满温暖的文字(由家长整理打字):

美好的世界,温暖的家

爸爸像大大的蓝天撑起整个家

妈妈像温柔的大树每天照顾我们

我就像一棵要长大的小树苗

妹妹像立着的小草

奶奶像一把水壶每天浇灌我们

爷爷像一辆大火车每天接我放学带妹妹出去玩

我的家是快乐的有爱心的温暖的家。

因为有很多人在身边保护着我们!

为世界和平和美好做出共同的努力!

我们加油!世界加油!

我所做的并不多,除了给孩子更多的关注,就是给小研妈妈也预约了一次心理咨询。希望专业的老师能解答小研妈妈的疑惑,引导她真正走进孩子的心,去看看父母这面镜子折射出的孩子。

阳光下出早操,我偷偷走到小研身边,问她最近怎么样?她说最近很开心,就是妹妹爱打她,妈妈说等妹妹长大了就不会了。我轻轻摸着她的头,跟她说:“你已经这么大了,妹妹如果打你,你是可以阻止她的。你可以保护好自己,可以勇敢表达自己的想法,也可以让自己开心起来的。”她点点头,笑得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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