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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司马迁都是“好记者”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0年10月25日        版次:GA11    作者:易旭东

《徘徊:公元前的庙堂与江湖》,章夫著,四川人民出版社2020年9月版,68.00元。

  □ 易旭东

25年前,喜欢章夫的“新闻纪实”,大开大合。25年后,青睐章夫的“历史随笔”,以小见大。

黄帝统一中华,大禹建立夏朝再造统一,秦始皇统一中国。西周,靠血缘纽带实现“大一统”;大秦,靠酷法律令实行“大统一”。两股力,一热一冷,共同锻造出“中国”的概念。 大,国土、疆域最大;统,律令、文化一统。不管是周边征服内地,还是内地征服周边,都是边缘趋向中心。

到了西周,近两千年的文明积累,跃迁至文化的高级阶段,确立了以礼乐文化为根本的华夏文明根基。知史著文,均知先秦时期是“坐冷板凳”。中华文明的青春期,史料生涩,文献稀缺,甚而各家各说,研究不好作,文章不好写。“只有学问到了炉火纯青、阅历通透人情世故、人生看尽江山沧桑的时候,方能够化繁为简,将历史深层的智慧以大白话的方式和盘托出。”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抑或偶然。章夫成了中国最早的记者、编辑——孔子——的“铁粉”。孔子不愧是个优秀的记者。“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形象地说出了周时期新闻发布的状态。夏朝,“公天下”变成“家天下”;商朝,“家天下”变成了武力附属。商灭周兴。武力附属变分封统一,埋下一个巨大的隐患,地方势力过强。产生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春秋时期,夏代礼仪、历法等几近失传。当孔子到杞国“拾麦穗”时,发现了“夏时”的存在,故而有了《礼记》中留给我们的珍贵信息:“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征也,吾得夏时焉。”

做过随军记者的司马迁,在《史记》中追记:“孔子正夏时,学者多传《夏小正》云。”礼崩乐坏的时代,即使在夏朝故地杞国,也无多少“礼”的影子。孔子能采访到“夏时”,孜孜不倦的褒奖。再往后,杞国内乱频发。前445年,有着上千年历史的杞国,被楚国所灭。数十年后,《列子》一书记录了“杞人忧天”的故事。杞国有个人,整天担心天地崩坠,自己身无所寄,因此寝食难安。“行夏之时”。夏历“小场面”,成就了孔子的“深度报道”。

孔子发现的《夏小正》,是“夏历随笔”集记录一年各月的天象、气象、大量的物候、农事活动等。也称夏时,或夏历。更是夏朝科技、文化的“史记”,为我们展现4000年前的星空下,夏朝人勤劳、充实,对自然的用心观察、热爱生活的生动画面……以小见大,孔子是个做新闻的高手。

晚年集中精力整理古代经典,从3000多篇选订出102篇,益于推行教化的圣主贤臣的“小场面”,对少数内容进行与时俱进的编辑。“中国有史以来第一部信史”。《尚书》的由来,追述中国传统文化第一经典。《诗》原存3000多篇,择“可施于礼仪者”305篇,编辑成如今我们看到的《诗经》。《国风》部分,记者采访、编发的“时政民生新闻”,其余多为“小人物”的“副刊作品”。

《徘徊:公元前的庙堂与江湖》,字里行间、若隐若现传承的影子。章夫孜孜不倦,以“小人物”“小场面”,“窥探器物之下的先秦文化符号,至诸子层面,寻找支撑五千年不曾断裂文明的精神内核;终于秦汉之际的烽火,发现中华民族风骨之所在”。新闻是章夫的“庙堂”,历史是章夫的“江湖”。

“庙堂与江湖”间,章夫不仅是一个“小场面”的整理者,还沉下心来,凝心静气当“拾麦穗者”,以先秦时期的大开大合历史风云为“背书”,用“小场面”细节考量每一个史事,去感受历史的肌理,如工笔画般的细节记述,散文诗般的舒缓行文,与苍茫旷远的历史和自然之间对话,特有的浓郁哲学义理、人文关怀,刹那间浩荡而苍凉的充盈感慨,实为“比较好看的历史随笔,不是那种书斋里出来的专业爬梳”。

章夫在“自序”中称,周王朝给了后世一个完整的“文明国家”样本。尽管没有详叙,但在相关章节,周朝取代商人成为天下共主,走向文明高峰,开始新一轮早期国家的演化跃然纸上。

周朝“艺术治国”。周人的生活,从战争、外交,到治国、治家,“不学诗、无以言”。两军对战,“武王伐商、前歌后舞”,居然首先展示生活方式的优越;战场宣誓,强调“六步七步乃止齐”,军容整齐、彬彬有礼,不杀受伤者、不追逃跑者,给战败者以出路机会。文明的军队,给人震慑。

《三个女人与八百年天下》告诉我们,博大的母爱与母性,是奠定周朝坚实的三匹“砖”,曲折地表现周朝农耕立国,坚持“华夷之辩”,即不看血统、区域,只看文化认同,让那些接受周人文化的民族,彻底成为华夏一族。“同则不继”。诸侯国不是统一模板。各国的定位不同、治国策略不同,周天子分封给他们的人口不同、资源不同。“得民心者得天下”。周与夏商,完全不同的价值观。

中国历史上广域王权国家的建立过程,一个不断斗争、锤炼的过程,在与周边聚落或文化对峙中,不独在于汇聚,更在于重新整合后,“外循环”辐射四方,多元格局渐渐归为一体化。比如古蜀。“古成都人”何以只飘荡在故纸扉页之间?《一个荒诞的故事与古蜀国的消亡》回答了曾经盛极一时的富饶王国,终因固步自封、无法顺应时代,不能与时俱进,被历史洪流淘汰、湮没,空留“五丁力士”“杜鹃啼血”的传说,在成都平原的丛林里泣血哀啼。古蜀的历史归于平静,只有传说被纳入历史。

一言以蔽之,“小细节成就大历史”。溯回历史洪流,觅踪惊鸿一影。读《徘徊:公元前的庙堂与江湖》给人诸多启迪,值得媒体从业者、地方志史者借鉴,也给当下的作家、诗人提供一条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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