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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何种享受可称“入味”

◎广东实验中学 初一(13)班 马尚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0年09月20日        版次:GA07    作者:马尚

我的家乡在广州。

萝卜焖牛腩是地道的广州家常菜式,也是我家的常菜。它既是常菜,也是著名的小吃,广式食店菜单里几乎都能找到它,五星级酒楼,街头小店,流动小摊……若你在广州街头见有人站着捧着塑料碗用竹签挑着吃东西,十有八九是在吃萝卜焖牛腩。

与离乡在外的人不同,这道菜我只要想吃,我妈随时可以做。虽谓随时,其实也并不频繁,因为做的过程颇为漫长,若非这个寒假我比较得空在旁边打下手,还真不知这菜在上桌前要经历多重“工序”——首先须仔细地把牛腩的筋膜和厚脂肪部分剔除,但不可只剩瘦肉,肉太瘦就会失去弹性,肥瘦度恰到好处是此菜的关键。然后把肉切成小块,接着将牛腩倒进沸水里烫一下,去其腥味和油脂,捞出,沥干水,放盐、辣椒、姜、五香粉、胡椒粉、料酒等调料腌制一小时,保证酱料完全渗透到肉里面。接下来就是焖煮的过程了:放牛腩到煲中,加入适量水,先开猛火炖半小时再改用小火炖一小时,其间要时常检查,务必保证足量汤汁要浸没全部肉,若水干则味不能浸入彼此。之后,放切好的白萝卜块入煲里和肉搅匀,加些许盐再焖半小时左右,等萝卜软了吸收萝卜牛腩的本味,最后加入葱花出锅,大功告成!

每次端这道菜上桌,妈妈会自动附上一句:“我已经在厨房先偷吃了几块,简直太入味了!”

入味,是妈妈做萝卜焖牛腩的追求和原则。

一大锅萝卜和牛腩“如山堆叠”,热辣辣的白气争先冒出来,其味沁鼻。黄棕色的萝卜夹杂在深棕色的牛腩中,蘸足了汤汁的味儿!美味总是难以言传的,食客用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实际行动来告诉做菜者她的成功。我常倒一些汤汁拌饭,也自曰“入味”。入口即觉其味介于香和麻和辣之间,恰在中和妙处,极其开胃,萝卜软得几乎不需咀嚼,牛腩得多嚼几口细细品,而遗留在唇齿之间的,是牛腩汁的浓香,既不油腻,又不重口味,不说旷远深邃,至少无限回味。

只有唇齿的留香完全消散,才能说品尝完这道菜。

妈妈时不时地就会做这个菜,尤其是在冬天出现的频率会高一些。我看到她做这个菜总要花好长时间,而且还把电饭煲搬到阳台外,实在疑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肉要软而不韧,萝卜要充分入味又不烂,汤汁量刚好适中,要保证最好的口感,的确不能省功夫。整个过程,那专属的飘香必然氤氲满屋,厨房里更不用说,甚至门外走廊都能闻到,故搬到阳台去焖。关上落地玻璃门,她说,让香味飘到外面去馋馋别人,萝卜好吃就够了,可不能让咱们的衣服被子也沾上香味免得你们晚上做梦都梦到吃的。

果然每一道美味都是心血啊!我的妈妈,不惜花费200分钟去做一道20分钟就被吃光的牛腩焖萝卜,而我们,总是边说好吃边争先恐后举起筷子……做菜的人呈上美味,吃菜的人报之赞美,一道又一道的家常菜,品得滋味,一点又一滴的爱,暖得有味。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谁说不是一家人最入味的时刻呢?

我曾经想过,世间何种享受为“入味”。对于萝卜焖牛腩这道菜而言,就有“三入味”:牛腩富于汁味,萝卜富于汁味,汁富于萝卜、牛腩味。腌制多久,调料就多融其味于牛腩;炖需有水,则保证水吸牛腩本味而入味,成了汤汁;细尝是更悟此理。“入味”并不局限于指味道好,还是一种食材真正在长时间里与另一种食材相互渗透味道,混出新味的结果。所以,“入味”菜才能“入唇”而短时味不去。

世事如调料,人如食材。人和世事融合,能调出各种味道,可活出各种人生。

我食菜,我思考,此乃真正“入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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