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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温《我的配音生涯》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0年07月05日        版次:GA14    作者:谢娟

《我的配音生涯》(增订本),苏秀著,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年11月版,58.00元。

  □ 谢娟

最近,刘广宁辞世,不少影迷用“心碎”二字表达哀伤。看到刘广宁的名字,耳边就响起她的“公主声”,诸多著名译制片中有她纯美的配音:《魂断蓝桥》中的玛拉、《苔丝》里的苔丝、《生死恋》中的夏子……

对刘广宁的追思,引发人们对邱岳峰、李梓等那一代配音演员的怀念。我收藏着作者苏秀签名赠送的著作《我的配音生涯》(增订版),近日,我找出这本书,细细重读。2014年,在这本书的发布会上,我成为“追星族”一员。那天,我见到苏秀、童自荣、曹雷、刘广宁……我和童自荣合影,还索要了曹雷、刘广宁、童自荣的签名……

《我的配音生涯》作者苏秀是中国第一代配音表演艺术家,上海电影译制厂配音演员和译制导演。她译制导演代表作有《阴谋与爱情》《中锋在黎明前死去》《远山的呼唤》《天鹅湖》《虎口脱险》《冰海沉船》等;她还为以下影片中的人物配音:《化身博士》里的艾维,《孤星血泪》中的哈威夏姆小姐,《红与黑》里的玛吉德小姐,《尼罗河上的惨案》中的奥特伯恩太太……

《我的配音生涯》内容主要包括三部分:一、为上海电影译制厂的前辈和伙伴画像。描述的人物包括陈叙一、邱岳峰、刘广宁、曹雷、童自荣……二、追忆她为不同角色配音时如何做“功课”,如何揣摩、贴近所配的人物;三、导演札记,关于译制片的理论探索。

普通读者最感兴趣的内容,是苏秀关于上译厂工作伙伴的记事。关于邱岳峰,苏秀写道:邱岳峰无疑是我们配音演员中最受观众爱戴的了。邱岳峰配的人物鲜活、有灵气,所以能引人入胜。他在《警察与小偷》中配的小偷,为了养活一家老小,不得不骗人,不得不讨好别人,但又不甘示弱……于是就有了影片中那种令人心酸的幽默。邱岳峰把原片演员那种语速很快、说话脱口而出的感觉配得那么入味。苏秀评价说:“邱岳峰的小偷都配出意大利味儿来了。”

除了小偷,《白夜》中的幻想者、《漫长的路》中的十等文官、《凡尔杜先生》中的凡尔杜、《大独裁者》中的犹太理发师……这些林林总总的可怜的小人物,邱岳峰无不配得出神入化。于是,大家就认为:邱岳峰是最擅长配小人物的。邱岳峰在早期苏联片《列宁在一九一八》中配的托派卡尔达绍夫、在《悲惨世界》中配的小店主德纳第耶、在《巴黎圣母院》中配的神父、在《金环蚀》中配的奸商……也无不入木三分。于是,他又被认为是最擅长配坏人的。   

可是,谁又能忘了邱岳峰配的罗杰斯特呢?!他配的那个英国上层社会的绅士,多么有教养、多么有贵族气、对简又多么深情!哪里还有坏人或者小人物的痕迹!这个怪癖的英国绅士对简·爱表面粗暴,内心又把她视为知己。他极富教养又盛气凌人。邱岳峰把人物这些相互矛盾的表现都配得丝丝入扣。《简·爱》无疑是他最成功的一部作品,是他的代表作。

关于刘广宁,她配的《魂断蓝桥》(配玛拉)、《叶塞尼亚》(配露易莎)、《冷酷的心》(配莫尼卡)都得到观众的好评。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上译厂的辉煌时期,也是刘广宁的辉煌时期。她担任女主角配音的《生死恋》《绝唱》《白衣少女》《苔丝》等,都有着凄美的故事情节,配的人物又都是她最擅长的纯情少女,几乎部部都引起了轰动。

当然,作为一个演员,不应该仅仅能配与自己本色相近的角色。最能证明刘广宁是一个好演员的,是她配的《尼罗河上的惨案》中的杀人凶手杰姬。苏秀在这本书中透露:刘广宁“为了找到杀人时的凶狠感觉,时刻在揣摩,有一天,竟在吃饭时眼露凶光地大叫了一声,那样阴森、恐怖,把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吓了一跳。”

除了谈与配音有关的艺术,这本书还让读者了解生活中的配音大师的种种情状——

书中写道,邱岳峰节奏感极强,和他一起跳舞,被他带着前进、后退、旋转,会使人感到自己和音乐完全融为了一体,所以他是最抢手的舞伴。邱岳峰除了舞跳得好,还会说相声,会唱京戏,他还曾教苏秀唱《霸王别姬》中虞姬的唱段。

在苏秀笔下,刘广宁虽出身名门,生活中却是一个很节俭的人。刘广宁的祖父刘崇杰曾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国驻欧洲诸国如德国、法国、西班牙、奥地利的全权公使。抗战前,他不愿与蒋介石为伍,全家到了香港,所以刘广宁出生在香港。上世纪八十年代,刘广宁在《大众电影》上看到一张梅兰芳和电影明星胡蝶在上世纪三十年代访问欧洲时,和一对中年男女的合影,没人知道那对中年男女是谁。刘广宁惊呼道:“那是我的爷爷奶奶呀!”

刘广宁两个儿子都曾在国外留学,并取得了高等学位,她自己也有高级职称,生活应该还算富裕。可她出门尽可能乘公交,极少叫出租车。直到年龄大了、体力不行了,出行才不得不叫出租车。

在《我的配音生涯》中,苏秀自信地说:“没有人会像我们这样看电影。我们是把电影掰开揉碎了看的”。为了让中文台词与原片的演员表演贴切,让人感觉就是外国演员自己在说中国话,上译厂的配音演员们会把影片剪成二三百小段,接成循环,反复地看。从这样反复、细致的观摩中,他们就可了解原片演员是如何诠释人物的。译制导演讲戏就要把他理解的原片讲给大家听,演员也要参与讨论,这就是他们在工作中学习的独特方式。译制《简·爱》时,翻译兼导演陈叙一阐释原片的人物关系时说:“罗杰斯特对简·爱不恭维、不温柔,有时甚至很粗暴,这是他的求爱方式。简为什么爱罗杰斯特,因为他把她视为知己,罗杰斯特给了她最看重的平等。”为罗杰斯特配音的邱岳峰和为简·爱配音的李梓通过自己的配音很好地表达了这一切——这一代配音演员对艺术一丝不苟,必然会推出精品。因此,在众多影迷心目中,上译配音的电影成为“经典”,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的配音生涯》是一本值得重温的好书。普通读者一读再读,可以对一代配音演员的艺术人生增进了解;对于译制片配音艺术的享用者和怀旧一群,它是一种情感寄托;对于中国配音事业的拓荒者和将它带入巅峰状态的艺术家们,它是一部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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