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越然的藏书传奇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0年03月01日        版次:GA14    作者:姚一鸣

《六十回忆》,周越然著,北方文艺出版社2017年6月版,27.80元。

  □ 姚一鸣

闲居家中数周,闭门不出户,只好以翻闲书解闷。周越然的《书与回忆》(辽宁教育出版社1996年9月版)一书后,有一篇姜德明写的代后记“言言斋谈书”,所议周越然藏书的品位,颇为中肯:“周越然在《版本与书籍》自序里,大谈藏善本书可以‘增价’之道,稍嫌过分,因此从他大量收藏性书和撰写的书话内容来说,有的格调不高,这与他同时代的藏书家相比未免大为失色。”姜德明作为后辈的藏书家,敢于直言其的藏书品位,恐怕也是总结了后人对言言斋藏书的评价。接下去的一段,则写了姜德明收集周越然藏书的看法:“《书书书》和《版本与书籍》都各印一千册,尤其《版本与书籍》出版之际,正是抗日战争胜利之时,环境突变,读书界的心理已经厌恶了敌伪时期问世的出版物,因此流传不广,市面上极少见。我这藏本购于上海常熟路合作旧书店,价一元,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算是高价了。奇怪的是,周越然的一些藏书到底也散了出来(他曾经宣言只收书决不散书),而且流落到北京的旧书摊。我买到一册宣统三年刻印的《谪麟堂遗集》,封面盖有‘言言斋善本图书’印。周氏把宣统年代的书也目为‘善本’,没有旧时人的偏见,这是有趣的。书内扉页等处又有‘周越然’名印,及‘曾留吴兴周氏言言斋’

的藏书印。‘曾留’二字用得也好,他到底看穿书的寿命是长久的,而藏书人则无可奈何,只好超然待之了。”

作为近代著名的藏书家,周越然在著书、藏书、淘书、读书方面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靠着为商务印书馆编《英语模范读本》,他成为了富甲一方的藏书家,周越然之孙周炳辉在《琐忆祖父周越然》中,描述了祖父藏书楼的盛景:“祖父的藏书楼,名曰‘言言斋’。那是一栋中西合璧的建筑,原位于上海闸北天通庵路三省里,前有花园,后有菜园,两旁植树,全地占二亩半。”

周越然究竟有多少的藏书?这些藏书又有着怎样的命运,最终又有怎样的归宿?

周越然因编《英语模范读本》获得巨大收入后,大多用于书籍的收藏,和一般藏书家不同的是,他并不仅仅收集经、史、子、集等善本,而是独辟蹊径,尤其喜爱小说、弹词、戏曲和评话之类图书,以及性学著述,和大量的西文书籍。据民国时编制的《言言斋劫存戏曲目》、《言言斋藏书目》中所观,虽收录不全,不足以反映其藏书的全貌。仅就1931年“一·二八”事变前的数量计,就有汉文书籍160余箱,约3000种,西文书籍16橱,约5000册,其中有不少系元明孤本、名家稿本。其次,这种广博还表现为收罗的广泛。就周氏藏书的范围而言,实在是海内无人可比。比如西文书籍的收藏,可谓当年国内独此一家。

周越然的这批言言斋藏书,在1932年的“一·二八”战火中均被焚毁。据1932年3月23日《时事新报》所载:“英文专家周越然先生,在商务印书馆供职,任函授学社副社长及英文编辑主任。其著作尤以《英语模范读本》为当世所传诵。居恒俭朴无嗜好。二十年辛勤从事于著述,所集酬资悉数采办中西典籍。近数年来,所得中西名贵古书尤夥,收藏于闸北通庵路五号自建寓所。据闻沪变后,全寓被炮火所毁。该寓占地三十九方六,其藏书出名言言斋,藏有宋元明清精本约二千数百种,计一百六七十箱,西文三千余册,内有绝版者百余种,古玩二百余件,及太平天国文件等,悉付劫灰。”为此周越然十分心痛。

周越然曾在1932年10月26日日记中谈及:“闸北三省里焚馀墙壁及铁门,铁栅等,由庄百俞君经手代为售去,得价六百五十元。承购人先付二百元,其馀言明月底付清。言言斋为余半生心血所成,其房屋及其内容,共值十余万元,而收回者只此细数,真烦闷亦可笑也。”谈的是房屋事,痛的是半生心血化为乌有,言言斋藏书虽劫后有存,但早已不复往日之盛荣。言言斋藏书还有部分保留下来的,其中包括戏曲中的精品部分,周越然曾感叹道:“词曲于余,可谓有缘矣”(周越然《君休急性》)

嗜书如命的周越然,在之后又重拾起藏书之业。五年之后的1937年,上海“八·一三”战事初起,诸多藏书家不得不以卖书为生,周于街头巷尾每每遇到这些流散的藏书,都会仔细查阅,遇到实在有割舍不下的珍本罕本,想方设法也要购藏。在言言斋旧藏荡然无存之后,周越然藏书又在点滴积累之中渐成规模。1949年之后,周越然任教于上海,经陈望道先生介绍,以“周复盦”的名字在吴淞水产专科学校教授英语。但碍于当年的形势,许多学校正以俄语取代英语,因此在1955年的夏天周越然被劝退。

到了1957年,周越然便开始捐书,据其孙周炳桐的回忆:“1957年,祖父已年逾古稀,主动将他所珍藏的中文古籍珍本数百种通过当时的‘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捐献给国家。另外还有一卡车(不知有多少本)外文书捐赠给复旦大学……至于其他一般藏书,一直保存在陕西北路寓中”,直到周越然1962年8月去世后,周家人担心这批仅存的“一般藏书”有问题,主动要求上交给派出所,可惜,派出所“指令立即送往废品收购站”。

周越然的藏书散佚,一直到他去世时的1962年之前,捐书一直在继续,包括复旦大学图书馆、上海市图书馆等处,都有其捐赠的图书,但有一些还是在周越然故世后散佚在民间。西泠印社2013秋季拍卖会“古籍善本专场”上,就有几部周越然藏书悄然现身﹔之前姜德明在北京等地,也淘到过周越然藏书。

周越然那些独特的藏书,最后落归何处,至今仍然是个谜。

手机看报
分享到:
返回奥一网 意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