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门蓬江区三十三墟街因《狂飙》而走红。 南都资料图
陈文。 简家琳 摄
李鹂漩。受访者供图
草根网红
2023年5月3日，五一假期最后一天，一条发自江门的消息引发许多网友关注，抖音网红“江门蓝精灵”李鹂漩发布消息称，“大蓝茶馆京海店正式完满结业”。
31岁的李鹂漩是江门新会人，在电视剧《狂飙》取景地——江门三十三墟街租铺卖陈皮柠檬茶。高峰日售柠檬茶一两千杯的网红店为何开张两个月即结业？因衣着大胆而颇具争议的李鹂漩究竟经历了什么？爆红的草根网红和网红城市，如何才能一并“长红”？同为今年火爆全国的网红城市，江门应该向淄博学习什么？
近日，南都记者走访江门三十三墟街及沿街店家，采访了江门草根网红李鹂漩、陈文等人，听他们的故事和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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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之后，崛起的草根网红
“强哥”陈文
白西装，墨镜，手拿“狂飙”折扇
与人合伙俩月连开5店卖猪脚面
5月12日下午，南都记者走访江门三十三墟街时，在一家名为“强盛猪脚面”店铺遇到了江门人陈文。一袭白西装，戴着墨镜，手拿“狂飙”折扇，陈文看上去颇有几分“强哥”模样。
“现在我的艺名就叫强哥，我扮演这个角色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很多游客都找我合影。”陈文聊起这几个月的经历颇为兴奋，他说，自从《狂飙》热播以来，三十三墟街很快就成了游客们打卡的热门景点，带来了大量客流，带旺了生意。借助《狂飙》持续不减的热度，两个多月以来，陈文和朋友合伙，接连开了5家猪脚面店，其中，设在人流最旺的三十三墟街台阶对面的店铺生意最为火爆。
为了助力面店生意，陈文打扮成“强哥”模样，每天轮流在5家店铺驻店。为此，他还专门购买了两套白西服，以现场驻唱、配合客人拍照打卡等互动形式招揽顾客拉动生意。陈文透露，他的表演时间主要集中在10时至14时，这也是游客最多的时间段。
“我们猪脚面店只做面，用的是江门最传统最出名的外海面，采用传统的做法。我们追求江门本地的味道，希望能够让客人吃得满意。”在陈文看来，制作猪脚面需要的不仅仅是独特的配方和工艺，更需要对食材和制作过程的精益求精和持之以恒的追求。
“江门蓝精灵”李鹂漩
穿着性感手打柠檬茶爆红
日销最高两千杯却提前退租
南都记者联络网红“江门蓝精灵”李鹂漩，但她表示因陈皮柠檬茶店提前结业而心情不爽，五一节后跑去潮汕旅游散心。5月13日上午，南都记者面对面采访了李鹂漩。
在《狂飙》热剧带动打卡江门热潮之初，李鹂漩在今年三月份就在三十三墟街租下一个店铺，凭借“京海大嫂陈皮柠檬茶”的招牌迅速聚拢人气，成为景区周边最火爆的店铺。
“我们每天清晨十点营业，晚上十一二点歇业，然后结算盘点营业额，安排第二天的工作，一般忙到凌晨两三点才睡觉。”李鹂漩说，尽管只开了两个月，但在这段时间里，她的店铺生意异常红火，不仅吸引了大批粉丝和游客前来打卡，也带动了周边店铺的生意。每天从周边城市和外地来三十三墟街的游客络绎不绝，李鹂漩表示“平时每天卖三四百杯，五一假期几天卖到两千杯”。
“她的店生意火爆，带旺了整条街，我们也因此受益，因为部分客人冲着看她表演而来，但是会在我这里买柠檬茶。”附近一家柠檬茶店老板坦承，虽然和李鹂漩是同行，但她的网红身份能够带旺整条街，对于商家而言这是好事。
然而，作为江门本土目前最出名的草根网红之一，李鹂漩的持续走红，网上舆论褒贬不一，有赞有弹。有人认为李鹂漩只是穿着大胆，并没有违法犯罪，无可厚非。但也有人认为她“穿着暴露影响不好”，还有人指责她利用合影“收割游客”要求支付40元合影费。
面对南都记者，李鹂漩作了澄清。她表示，自己从未向游客收取任何拍照费用，更不会对游客进行任何“收割”行为”，对于穿着的争议，她解释自己的穿着是格斗游戏《街头霸王》中的原创虚拟女性角色春丽的打扮，这也是时下年轻人喜欢的cosplay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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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量漩涡，几家欢乐几家愁
被投诉“伤风败俗”，她说“会考虑去别的地方”
按照李鹂漩所述，很多人只知道她爆红的故事，但并不了解她一路走来的坎坷经历。
31岁的李鹂漩是江门新会人，在五邑大学读完国际贸易专业后，她先后在国内地产、汽车公司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在申请加拿大签证的过程中，“几十万积蓄被骗一空”。后经朋友介绍前往泰国谋生，在一家旅行社找到一份工作。之后受疫情影响，旅行社的导游工作也无法顺利开展，李鹂漩只得辗转回到国内，陆续做起了海外代购、陈皮等销售业务。因2022年陈皮出现滞销，李鹂漩无奈之下尝试摆地摊卖柠檬茶。
“我知道我这样穿一定会爆”
2022年11月，李鹂漩在新会街头摆摊卖柠檬茶。她穿着动漫风的蓝色旗袍，横幅上写着“波霸柠檬茶”，一时吸睛爆红，销售额从一开始的每天五六百元，飙升到两三千元。同时，此举也引发了很大争议，有人认为“伤风败俗”。地方管理部门表示接到群众投诉后予以出面制止。尽管李鹂漩认为自己只是利用自身优势进行营销，但这次充满争议的事件之后，她不得不结束为期2个月的摆摊。
“我知道我这样穿一定会爆，因为江门没有人这样穿。”李鹂漩解释说，选择旗袍造型的想法源于之前在泰国唐人街参加游行的经历，这段经历让她深深感受到了旗袍文化的魅力和价值。对于穿着引发的争议，李鹂漩表示，她自认为的性感装扮不被一些人接受，她并不奇怪。不过，显而易见的是，李鹂漩因此爆红网络，成为江门本地有一定知名度的网红。她的抖音号“江门蓝精灵李鹂漩”发布视频作品352条，收获9.4万个赞，其中置顶的一条获赞8000+。
经历风波但仍会坚持自己的风格
面对质疑的声音，李鹂漩表示，自己一无权势，二无资本，三无才艺，要想短时间爆红吸引客流，只能依靠自己的身材优势来做产品营销，所以自己从不避讳他人的眼光。
结束在新会的地摊生意之后，随着《狂飙》热播，李鹂漩意识到商机来临，辗转来到三十三墟街租下一个店铺摆摊。然而，她的装扮再次引起争议，在政府管理部门的介入下，她不得不提前结束与房东的租约。
5月3日，李鹂漩通过个人抖音号发布告别三十三墟街的声明——京海大嫂陈皮柠檬茶店正式结业。
李鹂漩告诉南都记者，结业并非出于个人主观意愿，而是无奈之举。事实上，她原本签约的合同本应在今年9月才到期，但在三十三墟街两个月的经营时间里，政府管理部门称接到多人投诉和举报，找到了房东，房东也因此不得不提前解约。本来房东要求李鹂漩在4月底结业，但在李鹂漩报警后，在辖区派出所民警协调下，她一直营业到五一节假期后才正式结业。
没了实体店，目前，李鹂漩只能依靠旅行社和一些单位团建的支持，每天制作柠檬茶送货上门。
对于两次风波，李鹂漩也有自己的坚持。“如果这种风格在江门不被接受，我也会考虑走出去，去别的地方，我觉得只是这个地方的人这样看待你。”李鹂漩透露，自己已经接到上海一家公司的邀请，参加即将在上海举办的游戏展会，对方要求她以动漫风旗袍形象亮相，还可以现场摆摊销售陈皮柠檬茶。
模仿罗文四十年不红，扮“强哥”火了
与李鹂漩的突然爆红不同，陈文的火姗姗来迟。
陈文是土生土长的江门人，喜欢音乐。他自称，20世纪80年代开始，他就组建了乐队，在江门五邑和周边城市演出，而且他喜欢模仿香港明星罗文，获得了“江门罗文”的称号。
“人生中有欢喜，难免亦常有泪，我哋大家，在狮子山下相遇上，总算是欢笑多于唏嘘……”谈到自己曾经追求音乐梦想的经历，陈文有些感慨，现场直接演绎一曲表达心意。
尽管是改革开放后兴起的初代网红，但囿于时代发展和传播方式，陈文作为“江门罗文”并不被大众乃至网络所认识，也没有大红大紫，但借助《狂飙》带旺江门的大形势，他模仿“强哥”如今已经成为三十三墟街一道风景，吸引了四面八方来客竞相合影。
《狂飙》剧的热播，再次点燃了陈文的希望和信心，尝到了网红甜头的陈文还有了新计划。
陈文告诉南都记者，他不仅是罗文的模仿者，亦是原创音乐的创作者。他希望能在本地政府的支持下，将江门本土音乐元素融入到音乐作品的创作中，进一步宣传推广江门。“我计划在今年推出一首以爱情为核心的民族单曲，以男女对唱为创作形式，融合江门方言和三十三墟街地名等多种创作元素，并将其推向全球。但目前遇到两方面的困境，一是还未找到合意的女搭档；二是还没有获得相关部门的支持和协助。”陈文说。
“说得难听一点，做音乐的有多少能够赚钱，那是少之又少，都是一种爱好，一种极致的爱好，一种痴迷，就是赚了钱就拿去烧钱。”尽管困难重重，但陈文表示会通过自己的力量，做一个“狂飙强哥音乐派对”，希望能得到社会各界和政府部门的支持。
思考 江门该如何乘着“爆红”的东风“长红”发展？
今年4月，江门召开2023年全市宣传部长会议，提出打造岭南心学的发源地、启超文化的诞生地、世界遗产的代表地、影视资源的富矿地、华侨文脉的传承地、国际传播的示范地、文明形象的展示地、数字赋能的先行地、文化创意的新高地、文旅融合的标杆地等“10张城市名片”为抓手，深化宣传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推动江门宣传高质量发展。
爆红因机遇，“长红”靠内在。江门的内在是什么？如何才能“长红”不衰？草根网红与网红城市相生相依。对于草根网红来说，当前面临的困境又该如何破解？
租金暴涨：
店面月租从三千涨到一万
虽然房东提前解约收回店铺，但李鹂漩陆续接到了其他商铺房东抛来的“橄榄枝”。但因为租金飙升，她还在犹豫。
“三十三墟街商铺的租费水涨船高，三月份我整个店加上门口2个摊位，月租一共才3000元。到了五一节前，有房东贴出告示，门口1.2米的摊位，月租5000元；五一节后，有房东找到我，说三个摊位月租一共10000元。但是我相信我租不起的，别人也租不起。”面对三十三墟街店铺租金暴涨，李鹂漩表示，周边不少商家都有抱怨。
文旅资源：
五邑地区的文化故事待深挖
李鹂漩说，作为江门新会人，她受到了梁启超、梁思成、林徽因等人物的影响，按照最初的设想，她借助陈皮柠檬茶的发展契机，创立侨乡餐饮品牌，组建具有岭南韵味的餐饮团队，然后结合短视频拍摄挖掘三十三墟街的故事以及五邑地区的岭南文化，以此进行文化传播。但如今，这样的设想恐怕短期内难以实现。
除了罗文，刘德华也是陈文的偶像。陈文说，此前，他曾组织过”刘德华家乡游”的旅游活动，得到许多朋友的支持，但由于个人财力的不足，且无政府支持，最终还是难以长期坚持。
配套服务：
建议将《狂飙》改编音乐剧、话剧
陈文曾打过江门市12345热线，向政府提出了三方面的发展建议，希望政府能够提供更多的支持和援助。“第一，趁《狂飙》热度还在，江门向淄博学习，加大在全国的宣传推广，比如在机场、高铁站加大城市宣传；第二，完善交通，解决游客停车难，建议在三十三墟街周边增设专门的停车场，由政府出资在外围增设游客观光车，完善旅游配套服务；第三，作为当红旅游城市，建议创建旅游节目，完善‘衣、食、住、行、玩’的游客消费模式，例如，依托《狂飙》剧情改编音乐剧、话剧，或者依托华侨艰苦创业改编的舞台剧等，通过类似《印象刘三姐》的舞台表演形式增添娱乐趣味和吸引力；依托江门河，模仿广州珠江夜游的旅游模式，打造江门河夜游，并贯穿餐饮+旅游线路的配套服务的信息推广模式。”陈文表示，自己虽然只是一介市民，但一直以来都对江门城市的发展保持着高度的关注和关心，希望政府能从服务角度出发，完善旅游配套服务和措施。
平台建设：
多包容，多给年轻人机会
李鹂漩透露，她计划在佛山和江门设立MCN公司，致力于打造一个以女性为核心的自媒体传播平台。当前，该团队正在进行相关成员的招募。但与陈文一样，李鹂漩同样心系江门三十三墟街的后续发展。此次告别后，李鹂漩对三十三墟街的后续发展亦很关注。
对于江门的地摊经济和网红经济发展，李鹂漩有自己的思考。“不要去嫉妒天然的竞争选手，因为市场上的竞争力越强，就越能够提升自己的竞争力。我希望江门一定要多点包容，给年轻人多点机会，然后多跟淄博学习，构建一个年轻的平台，让各类的花在这个舞台上百花齐放。多容纳年轻人、多听年轻人的意见。最后，希望我们的岭南文化趁着《狂飙》一直长红。”针对江门三十三墟街的后续发展，李鹂漩如是说。
采写：南都记者 曾育军 实习生 王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