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美行业系列调查
随着经济条件改善、社会竞争压力加大及大众对颜值的过度渲染，很多人对医美整形趋之若鹜。实际上，任何一台整形手术都有风险，均要付出代价和经历风险。手术过后，也要经历漫长的肿胀、疼痛等不良反应期。根据个人的体质，整形能达到的效果千差万别，这也造成了许多医疗纠纷。然而，整形手术医疗纠纷维权较为困难。首先，每个人对于审美观的界定并不一致；其次，手术过程中，部分医疗机构事先并无提醒风险，却让求美者仓促签下各种手术知情同意书；再者，通过法律程序维权耗费时日，且求美者需要花费一笔价格不菲的鉴定费。而本身已掏空所有钱财进行整形手术的求美者，在维权过程中无疑处于劣势地位。乱象之下，如何加强行业约束？
案例
A 求美者 齐熙
经医院介绍贷款凑齐6万元手术费
2015年，齐熙（化名）在上海进行了第一次的美容隆鼻手术，因为对手术后效果不满意，2018年8月底，经人介绍再到深圳雅星医疗美容门诊部进行“肋骨隆鼻”术，同时去除原已植入的假体。齐熙表示，“当时，医院咨询师赵莹极力推荐我做肋骨隆鼻手术，除了承诺让我修复变美外，还答应手术后安排我去他们医院上班，称可以拿高工资。”
之后，齐熙掏空了身上的钱，并经医院介绍向贷款公司借钱，最终凑齐6万元的手术费。“交了钱后，我向赵莹索要刷卡凭条，她表示没有发票并承诺手术后开具，最后，仅给我开了一张收据了事。”术后，齐熙索要发票，医院却一拖再拖，最终无果。
当年9月3日早上，签了术前同意书后，下午5点多齐熙进了手术室。“当时进去了三个男人，术前其中一男医生问我做什么手术，我回应当然是全肋骨隆鼻。之后，那名医生说我只能做硅胶加半肋骨隆鼻。我当时质问缴纳的费用做是全肋骨，为什么只能做半肋骨？当时，其中一个医生回应称其只负责手术，其余的问营销咨询人员，退款找医院。”此时，齐熙已经在手术台上，迫于无奈只能做了手术。
术后患上突发性耳聋，因资金问题放弃鉴定
2018年9月15日术后拆完线，齐熙为了还贷款，只能去工作。“我右肋骨右边脸全都是肿的，额头肿了一个大包，疼了有半个多月，耳朵持续疼了1个多月。而且，鼻孔一大一小，鼻头太尖大，而且三个月了依旧流不出鼻涕，很难受。”
因为耳朵疼得受不了，齐熙借钱去做了五官检查，查出来齐熙是突发性耳聋。“我当时崩溃了，医生让我住院，但我还有一大笔贷款没还上，身上已经没钱了。”为了美整形却变整残，齐熙身心遭受双重打击。
此后，齐熙将该整形医院告上法院。在案件审理过程中，该医院称，“齐熙主张要求赔偿，医院要求对有关的损害进行司法鉴定，从齐熙的术前和术后的照片来看，手术很成功，齐熙提供的诊断证明和住院证明只能说明得了突发性耳聋，但并不能证明这个病与被告有直接或间接关系。”
法院认为，由于齐熙签署了《美容手术同意书》、《术前告知书》，且在医院《术后记录》上签字确认，且申请医疗鉴定后，齐熙因资金问题放弃鉴定，因此，没有足够证据证明突发性耳聋损伤与手术有直接关系。据此，2019年12月，该案最终被法院裁定败诉。
案例
B
求美者 周菊
术后不满要退款？
医院称毁容也仅仅赔一半
同样由于疏忽与轻信，去年，整形手术失败后，周菊（化名）也没有留下录音和任何文字证据。此后，周菊只能与医院达成协议，大事化小。
周菊称，“营销过程中，咨询师称做了不会有后遗症，夸大手术效果等等。可惜这些都没有录音，不然都是有力证据。而手术知情同意书签署程序也形同虚设，前面基本不会提示我签知情同意书，等进入手术室给医生动手术前，才让我签字。手术台开着，不做的话，扣30%-40%的费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选择签字做手术。”
周菊表示，“手术知情同意书基本上就是医院的免责条款，签字时医院说这是国家规定的规范性文件，所有医疗机构手术前均需要签。手术同意书会说明，如果手术效果患者审美不一致、出现不对称、任何后遗症都是属于正常现象，是患者已经知晓并接受的。”
“医院给患者做手术后，患者对结果不满意便让其走法律程序，但法律程序时间耗费时间长达一两年，还要自己花几万块做医疗鉴定，鉴定结果除非伤残才能获得赔偿。医院的人曾说，除非毁容或有功能性损害，即便是毁容最多也仅能赔偿一半费用。”周菊对维权结果表示无奈。
律师
广东晟典律师事务所律师毛鹏：
加强对医疗整形虚假宣传、执业规范等的监管
实际上，由于审美观不一样，手术效果的界定较为困难，也造成整形医疗纠纷频发。而美观与否是个性化看法，行业内也无法给出统一标准。如果对手术效果有异议，医患双方可以向深圳市医学会申请鉴定。鉴定之后，根据《深圳经济特区医疗条例》，当事人可以选择自行协商、申请调解、向医患纠纷仲裁机构申请仲裁、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等途径解决。
对于医疗整形行业维权难问题，广东晟典律师事务所毛鹏律师提出三点建议：
第一，加强行业监督，监管部门应加强对医疗整形虚假宣传、医疗执业规范、劣质手术材质等的监管；
第二，加大违法处罚力度。目前，整形业务展开过程存在违规事项时，处罚力度较低；患者发生人身损害时，索赔程序繁琐、患者举证难度较大、举证成本较高，即便最终承担民事责任，赔偿金额往往有限；某个整形医生或机构因为某次事故出现问题被处罚，之后却能换个地域重新执业或更换机构名称重新开张；
第三，加强行业自律。如果医疗整形行业自律机制完善，类似会计师或律师行业，统一规范医疗整形的流程及作业人员，建立行业准入制度，行业从业人员和机构黑名单管理机制，引入行业职业责任保险等。相信医疗整形行业会慢慢规范，乱象会逐步减少。
业内
手术效果界定确实是难题
有些求美者对手术有过高期望
而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整形手术的特性造成了手术效果界定难题。深圳某公立医院整形外科医生表示，“整形手术分为畸形意外缺损和求美两种，前一类手术属于雪中送炭，是具备公益性的事业；后一类手术属于锦上添花，有些求美者往往对于手术有过高的期望，甚至出现畸形求美观念，想让有畸形求美观念者达到满意就更难了。”
同时，该医生提醒，“人不是一张纸、一块布，是非常复杂的人体组织，有许多意外是无法预见的。求美者做手术前先要做功课，任何整形手术都可能存在风险。当然，从医生的职业道德上讲，无论是哪个医疗机构的医生，都需要把话说得客观、科学、全面。作为医生，在下刀之前要告知可能出现的问题，让患者有所知、有所畏惧，考虑清楚。”
对于近年来医疗整形行业的流行，从事整形美容医院多年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很多人对医美趋之若鹜跟整体社会环境不无关系。其一，现在流行文化和舆论对颜值过度渲染，求美者动心后，很快便投入手术；其二，职场竞争压力大，一个岗位很多人竞聘，在某些行业，颜值显得非常重要；再者，有部分人因为经济水平提高，不愁吃穿，有富余的钱，便追求变美”。
采写：南都见习记者 黄良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