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大学校长李清泉
深圳大学教学区的校园环境。 视觉中国供图
我这个年龄不怎么做梦了，所以我说出去的每一句话，我希望都能够实现。从目前深大发展的态势，如果不出意外或者不出差错，我就按照我们既定的方向往前走，我觉得这个目标是只会提前，不会落后。——深圳大学校长李清泉
35岁成为武汉大学最年轻的副校长，47岁从武大常务副校长之位转任深圳大学校长。自2012年来到深圳，如今8年过去，作为测量与遥感专家的李清泉，带领着深圳大学成长为全球进步速度最快的高校之一。
李清泉曾说，深大有5年左右的窗口期，如果不能从“独子”成长为“长子”，就可能成为“弃子”。此后，深圳高水平大学逐渐增加至14所，深大高等教育“独子”的地位不复存在。但同时，2012年以来，在QS、THE、USNews、ARWU四大权威世界大学排行榜中，深圳大学国际排名每年上升超过100名，国内排名每年上升超过10名，进入“全球进步最快大学”行列。在泰晤士高等教育2019年轻大学排行榜单上，深圳大学成为入选的6所内地大学之一。面对“群雄环伺”，李清泉说，没有竞争就没有进步，深大已经准备好了。
谈及未来，李清泉说：再过十五年，深大力争迈进世界前200名，也就是世界公认的一流大学的门槛。“我觉得这个目标是只会提前，不会落后。”
1
继续推动深圳高等教育发展：
将目光投到大湾区高校间的协同创新
深圳高等教育发展，一直是李清泉持续关注的议题。在继续推动深圳高等教育发展之外，李清泉将目光投到了粤港澳大湾区高校之间协同创新，服务“双区”战略和“一国两制”。特别是通过加快推进深圳高等教育的高质量发展，吸引港澳青年来深学习与交流，拓宽促进香港青年国家认同的新路径。
在他看来，目前湾区高等教育最大的问题是发展不均衡、高校之间的创新合作不充分。湾区依然不能实现高校间的学分互认，在人才培养方面也无法进行教师互聘。实际上，湾区内高校之间尚存诸多体制机制壁垒，需要在更高层面推动解决。
经济问题、社会问题，最终都是教育问题。教育出了问题，自然会在社会的某一个方面反映出来。李清泉指出，香港问题至关重要的方面是教育问题。香港高校的大学生如果能到内地高校进行一学期甚至一年的交流学习，或者反之，对两地大学生的成长都是非常有意义的。
从湾区的长远发展而言，深港两地的学习生活经历，也将有利于年轻人更好地了解湾区、服务湾区，并拓宽他们的就业空间。而在另一方面，要在更高起点、更高层次、更高目标上推进深圳高等教育的建设与发展，才能提升深圳高校对于香港优秀青年的吸引力。
作为一名地方高校的校长，李清泉还特别呼吁，要“加大对地方高校支持力度的”。地方高校占据了国内高校总量的九成以上，是服务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主力军，承担了巨大的责任和义务。可以说，地方高校的发展水平，决定了整个国家人才的培养水平。遗憾的是，对于部属高校与地方高校，在办学自主权、资金投入等方面依然存在不公平之处。
虽然深圳大学得益于深圳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近年来飞速进步，但是，整体而言，国家对于部署高校的投入要高于地方高校。尤其是中西部的地方高校，无论从校园环境、基础设施建设、实验室硬件条件、教师待遇等等地方高校都与部属高校相距甚远，不利于人才引进和学校发展。
在扩大地方高校自主权、推进放管服等高等教育改革中，部属高校的力度远高于地方高校。李清泉认为，在政策上应该适当向地方高校倾斜，“国家、企业、产业的竞争最终都会落到人才竞争，高等教育是整个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推动一流地方高校建设，才能培养出更多服务中国经济社会的一流人才，才能在世界经济竞争中取得优势。”
2
武汉大学深圳校区被叫停：
这是个遗憾，只有留着这份遗憾
在教育部“原则上不支持、不鼓励跨城市、跨省建设新校区”的要求下，武汉大学深圳校区被叫停，深圳又一次成为被议论的焦点。李清泉曾是武汉大学常务副校长，对武大感情颇深，来深圳工作后，作为武大校友，也曾建议武大来深圳办校区。
2016年9月27日，深圳市政府与武汉大学签署了《武汉大学 深圳市人民政府关于合作举办武汉大学·深圳备忘录》，借鉴世界一流大学的成功经验，共同将武汉大学·深圳建设成为世界一流大学校区。“签约后我们都很高兴，作为校友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事，可以实现双赢。”
李清泉解释说，武汉作为一个内陆的城市，如果能够借助深圳特区窗口的优势，建立武大深圳校区，无论对武汉还是武大，在人才引进、服务经济社会发展、加强与珠三角的交流等诸多方面，都是非常有益的。作为一所全国排名前10的著名高校，学科发展齐备，武汉大学同样可以为深圳人才培养、科研成果、高科技产业等做出贡献。
“早在2018年，就听说到了武大深圳校区终止的消息。”如今看到官方正式回应，李清泉连说了三次遗憾，“非常遗憾这个事情就结束了，我们觉得以后可能也很难再有机会了，所以我觉得这是个遗憾，只有留着这份遗憾吧。”
3
不再是“独子”，优势何在：
世界一流大学一定是在竞争中成长的
据统计，2000年之前，特区只有深圳大学、深圳职业技术学院等5所高校单位。至2020年，深圳市教育局公布的数据显示，深圳现有高校14所，在校学生14.95万人。
增加的9所高校，除了南方科技大学、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和深圳技术大学之外，有6所是以合作办学的模式“外引”回来的凤凰。譬如，哈工大（深圳）、清华研究生院、北大研究生院、港中文（深圳）、深圳北理莫斯科大学、中山大学（深圳）等。
武汉大学深圳校区被终止后，未来深圳引进高校补齐高等教育短板之路，又将何去何从？“深圳确实需要更多的大学，这毫无疑问。”李清泉认为，在较短的时间内，通过大力发展本土高校和引进高校相结合，加快全市高等教育成长、发展，是适应深圳当前提出的创新驱动发展的重要战略举措。
在他看来，以深圳的高等教育规模和水平，目前还不足以支撑“双区驱动”战略。深圳高等教育要加快发展，就需要有超常规的举措。2020年初，深圳大学制定了《深圳大学加快创建世界一流大学工作方案》。李清泉表示，“为实现这一新使命，我们将推动学校在人才培养、师资力量、科研创新、社会服务、文化发展、治理能力等领域‘从高原攀上高峰’。”
值得一提的是，深大学科建设发展迅速，工程学、临床医学、材料科学、生物学与生物化学、计算机科学、化学、物理学已进入ESI学科世界排名前1%，其中工程学、计算机科学进入前0.3%，材料科学进入前0.5%。从2012年到2019年，深大用了8年时间夯实基础，打造学科高原。在下一个阶段，学校将致力于发展特色、形成若干个高水平学科高峰，在国内乃至国际上有一定地位和影响力，这一势头已经出现。今年4月7日，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官方网站公布2019年国际专利申请情况——在全球PCT申请教育机构中，深圳大学表现不俗，以PCT申请量247件的数量继续保持全球第3的位置，仅次于加州大学系统和清华大学，其创新能力令外界刮目相看。
城市高校集群也带来了压力和竞争。在引进的高校中，中山大学深圳校区规模大、招生数量多，今年9月学校将正式开学。第一批中大深圳校区的学生约为4000人，目前中山大学深圳校区已设10个学院，未来院系数量将达到20个。
李清泉坦言，中大深圳校区的开设，将加剧高校间的竞争，并由此带来两方面的影响。其一，政府对于深圳高等教育的投入，会因学校数量的增加而被摊薄，深大争取资源的难度一定会增加。“以前是独子，资源独享，争取资源相对容易。现在不行了，人家说，我们还有好多学校，不能只考虑一家的需求，要统筹安排。”
但是另一方面，没有竞争就没有压力，没有压力就难以成长，这一点在深大的发展历史也得以体现。“高校间的竞争有时候不客气、很激烈，但实际上是既互相学习借鉴，又互相竞争提高，形成良好的高等教育生态环境。所以，世界一流大学一定是在竞争中成长起来的。”
4
发挥深圳高校“长子”作用：
深圳每座高楼都有深大毕业生
当年因为缺少高等学府，深圳没少遭外界奚落。随着海内外名校纷纷落户深圳，深圳高等教育版图被重新书写。而深大高等教育“独子”的地位，亦不复存在。
在成为深大校长的那一年，李清泉曾说，深大有5年左右的窗口期，如果不能从“独子”，成长为“长子”，就可能成为“弃子”。面对群雄环伺，他说，没有竞争就没有进步，深大已经准备好了。
5月14日晚，ESI更新了从2010年1月1日到2020年2月29日的统计数据。相较于今年3月发布的上期数据，深圳大学全国排名提升到第64位，全球排名前进了118位，成为全国进步“最快”高校。此外，深圳大学帕森斯设计学院、南洋理工大学联合学院等筹建工作也提上了日程。
有人说，指标排名是办大学的重要参考和成果体现，但真正决定一所大学生命高度的，一定是人才培养的质量。深圳大学始终承担着深圳高等教育长子的使命，深圳全市本科以上的在校生，60%集中在深圳大学。2020年，深大本硕博毕业人生近万人，也是深圳毕业生人数最多的高校。
“看一所大学的成绩，不能仅看单个指标，还要看它对社会的贡献。”深圳大学建校37年来，共培养了30余万名毕业生，其中80%扎根在深圳，可以说，深圳的每一栋高楼里，都有深大的毕业生。从这个意义上讲，深圳大学今天的排名还不足以衡量她对这座城市、对中国高等教育和改革开放事业的贡献。
而作为一所地方高校的校长，让李清泉担忧的是，“中国高等教育存在不平等竞争，我们希望在这个竞争过程中，能够给承担了巨大社会责任的地方高校，给予更多的政策支持，如果地方高校在竞争中掉队，是国家的重大损失，没有高水平的地方高校，中国高等教育就不能说高水平。”
5
离世界一流大学还有多远：
力争15年迈进世界前200名
2020年，是深圳经济特区成立四十周年，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第一个完整年度，也是李清泉来到深圳的第8个年头。他曾经感受过特区人“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拼搏劲儿，也深刻地意识到，深圳唯一的优势就是深圳精神，是办特区的那份初心。
自1983年建校至今，深圳大学已走过37年。李清泉说，希望再过五六年，学校综合实力能稳居全球高校前300。希望在2035年，也就是再过15年，深大力争迈进世界前200名，也就是世界公认的一流大学的门槛。
“也有人认为我们这个步伐迈得比较保守，但我觉得还是比较实事求是的。”李清泉笑着说，至少在其任期内，没想过深大与清华、北大、哈佛比肩。“我这个年龄不怎么做梦了，所以我说出去的每一句话，我希望都能够实现。从目前深大发展的态势，如果不出意外或者不出差错，我就按照我们既定的方向往前走，我觉得这个目标是只会提前，不会落后。”
采写：南都记者 朱倩 摄影：南都记者 赵炎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