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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团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3年07月18日        版次:EA04    作者:明子淇

  ◎京师实验学校七年级 明子淇  ◎指导老师:严语桐 吴学富

  她来时,只是一团蹭土的雪,系着塑料假花;她走时,是缀着飘雪的丘,镶嵌着路边小花。她来去都令人太措手不及,仅来得及为她来时那晚的蓬松棉云、金紫胭霞,添上阵呜咽哀风。萧瑟,抹得白云稀疏,洗得穹顶清灰。

  半年前,集市。我有些兴奋,艳羡地望着抱着游乐区奖品的人,久久徘徊犹豫要不要去玩什么项目。最终咬咬牙,不抱任何希望尝试了套圈。毫无疑问,套圈被我丢出了近八成依旧没有任何“战利品”。我自暴自弃地放弃了近处的目标,转而随意丢向远处——哪想走了好运,竟套中了个“大奖”,一只小兔。我十分激动,提着兔笼子赶忙跑向家里,左蹦右跳着,比兔子更像兔子。到了家才来得及看看笼里的小家伙。她和那晚的云彩都像极了集市的棉花糖。蓬松又绵软的白毛,粉嫩的长耳朵。小脑袋上有全身唯一一点棕,像椰肉没削净皮,又像草原升起的金太阳。她澄澈的黑眼睛像抛光的珠子。绵绒绒的,白净净的,小小的一只,就叫她“雪团”。多贴切、多好的名字。我爱不释手地将雪团像抱小宝宝似地搂在怀里,放在身旁,像是要随身揣着般。雪团望望我,又左顾右盼的,一副不安的模样。父母看了,惊讶又无奈,只是严肃地提醒我道:“你自己要养,就自己对她负责。小心点,这些摊贩的兔子脆弱得很,动不动就受惊,很容易生病的。”  

  我有些不以为然,瞧我的小团子,毛发蓬松油亮,眼睛漆黑晶亮,耳朵鼻子粉嫩水润。“瞧!多健康,多精神!就是不大爱动,换了环境不适应罢了。”我不屑一顾地想着。

  紧急置办了雪团的物品,我又如胶似漆地粘着她一阵。有了雪团之后,我对平时遇上的景色和小动物更上心了。以前我视若无睹的落叶红花,小猫小狗都重新上了色彩,格外吸引我。大概是有了小兔子后,心里多了几分耐心,多了几分童趣,更多了几分对自然的赞叹。雪团白天里还是不爱动弹,一睡就是大半天。我有些可惜,但看她既不上吐下泻,也没身虚体弱,以为她天性如此,没有在意。我时常拿着小零食,小玩具戏弄她。她转而对我“咕咕……”威胁着,却奶凶奶凶的,惹得我哈哈大笑。她对我一向温柔大度,不论揉乱她整齐的毛,还是戳她抱她,拿着戏弄她,把她抱到家外小区里去“遛弯儿”也不见“兔子急了咬人”,顶多是独自蜷缩在角落里,生生我的闷气。我只好上贡出零食,以此“谢罪”。每每离家,时间长或短,她一见了我准眼睛又亮了几分,拿小脑袋迫不及待地蹭着我,向我撒娇,在我周围左蹦乱跳。开学后,住宿的我把小兔交给了父母照顾。雪团少了很多出来“放风”的机会,整日蜷缩在小笼子里,据说是更加闷闷不乐了……  

  半年后,棉花糖云彩还没凋零,小棉花糖却不见了。本是寻常不过的周五回家,却被父母告知的噩耗砸得五雷轰顶。没有任何预兆,雪团离开了。和来时一样不可思议、仓促。她只留给我一个小铁笼和小土丘。我该怎么处置为她准备的满腔欣喜?用土堆上零星的花吗?用泪如泉涌的思绪吗?用定格又冰冷的照片吗?她离开了,我的怀里再没有了当初的小雪团;再没有深夜不离不弃的,陪我熬夜写作业的她;没有了冬日的小暖手宝。她甚至走之前没能见到她日夜思念的我,她还没吃完刚买的零食,她还没等到满怀期待,盼望的玩具……

  她走时应该舍不得吧,满腔委屈吧。应该是长期虚弱或郁郁寡欢带走了她。她走了,或许会为离开了铁丝,狭小的世界高兴吗?或许为再也不用漫长等待,朝思暮想,而不知归期的我们而解脱?或许为逃离了日月交替,重播似的每天而欣慰?但还有那么多遗憾。还有那么多情绪和故事没来得及向她分享……

  死了,留给活着的人满腔感慨,给家人日复一日的怀念,给同伴泪如雨下的心酸;死了,带着自己满腔感慨,遗憾或痛苦,或释然,或庆幸,去面对无人可知的未来。去面对世纪,恒古的孤独。雪团……我该怎样再次陪伴你。太令人措手不及,只留彼此满腔遗憾。路边花星要谢了,我有天也再不去添。白云稀疏,苍穹青灰。我无限的念想牵肠挂肚,我永远无法忘怀……

  ——这土丘下睡了只小兔,这土丘上撒满了花,这土丘埋在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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