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日15时许，四川彭州市龙门山镇龙漕沟突发山洪，据“彭州发布”官方消息，截至14日中午13时，共造成7人死亡、8人轻伤。该起事故引发了对“野生网红打卡点”的争议。
据悉，此次事发地“龙漕沟”曾是一些平台博主所“安利”的“野生网红打卡地”，吸引了不少游客扎帐篷露营。意外发生前，在部分旅游种草平台上，龙漕沟以“离成都很近”“森林小众徒步”“清凉玩水避暑”等关键词走红，甚至被列为“成都市景点种草榜”。不过，南都湾财社记者再度在网络检索“龙漕沟”发现，多个旅游种草平台已上线安全警示，相关的种草笔记已不见踪影。
近些年，露营、野餐、徒步、溯溪等多种形式的“周边游”，成为新兴的流行旅行趋势。相比于一到休息日便“人山人海”的大众景点，“小众打卡地”、“别人不知道的绝美徒步点”、“夏日人少的避暑胜地”，成了被追捧的新宠。那些未被开发的山山水水，在一篇篇游记和精美照片的推荐下，走入了大众的视野，然而，迷人的景色下，是显而易见的安全隐患和极难救援的野外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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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矿坑、采石场变成“网红打卡点”
南都湾财社记者梳理了小红书上的网红打卡地，发现这些小众“野景区”公共交通大多无法到达，而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遇到突发事件，救援难度就越大，但少有博主在推荐时会提到安全隐患。
比如最近几年很火的六片山，被称为“广州最后一滴眼泪”、广州“小九寨”。这里是一个废弃的矿坑，被摄影发烧友和登山爱好者发现后，迅速在社交平台上火了起来。但上山的路陡峭危险，台阶悬空而建。类似的“野景区”还有油麻山天坑、高明峰江矿场，也是废弃的采石场或矿坑。其中高明峰江矿场被称为“广东尼斯湖”，经常会有人来这里拍照，甚至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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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内认为平台“信息把关存在疏忽”
“我们已经多次向小红书反映情况，但还有游客冒着生命危险来打卡。”阳江海陵试验区区委委员、区管委会副主任黄广智告诉南都湾财社记者。在小红书和抖音上，很多游客会推荐一个叫做“东方银滩”的野生景区，这里被称为“观看日出的最佳点”。事实上，东方银滩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度假村，里面荒草丛生，设施年久失修，海边观景台和栈道上也没有任何防护设施，存在很多安全隐患。黄广智认为这些APP平台对信息把关存在疏忽，在没有核实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把“野生景区”当作网红打卡点来推荐实为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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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个旅游种草平台已上线安全警示
南都湾财社记者了解到，在这起事故发生之后，大量关于龙漕沟的种草笔记、推荐视频被下架。多个旅游种草平台已上线安全警示，相关的种草笔记已不见踪影。在小红书上搜索“龙漕沟”，也会第一时间弹出“旅游出行，安全第一”的风险提示。“作为旅游交易平台，我们对景区门票、露营营地产品均有一套严格的审核标准，所售产品需经过相关资质认证。”去哪儿网的负责人告诉南都·湾财社记者。携程的负责人也表示，“彭州事发地本来就不是露营地，当地也有标识禁止下水。我们对于露营和相关产品都有审核标准。”
采写：南都·湾财社记者 许琨 傅晓羚
被流量裹挟的野生露营，谁来监管？
一场意外的自然灾害，让“网红打卡地/野营地”再次成为公众热议的话题。今年露营持续火热，越来越多城郊的小众露营地不断被挖掘，经网红博主包装后摇身一变成了“野生网红打卡点”。多位业内人士在接受南都湾财社记者采访时表示，游客被博主“种草”某一目的地后，在当地遭遇意外，事后很难对平台或博主进行民事追责，游客在识别类似推文时应该有充分的风险认知。而“野生露营”的泛滥也反映出，露营业态在流量经济的裹挟下，亟待从平台、从业者等各环节加以规范，游客参与户外露营更应筑牢安全意识。
▲▲地质灾害点位为何成“网红打卡地”？
南都记者查询公开资料了解到，隶属于四川成都市彭州市的龙门山镇，地处龙门山脉，主要自然灾害有地震、泥石流、低温等。龙漕沟属于未开发景区，且属于地质灾害点位，配套设施并不完善，存在一定安全隐患，每年七八月，龙门山进入汛期，禁止游客下河戏水游玩。
2021年，龙门山镇人民政府曾发文提及，“自入夏以来，龙门山镇成为广大游客避暑胜地，由于抖音、小红书等短视频平台热议，龙门山镇如龙漕沟、后坝等地质灾害点位成了戏水的‘网红打卡地’。”“尽管我镇已多次发出倡议禁止下河、禁止‘野泳’、设置警示标志等，前往‘网红’打卡地的游客仍络绎不绝。”今年3月，龙门山镇还组织在龙漕沟等重点河段增设围网约10公里，增设“严禁下河游玩”警示牌130余个。
南都湾财社记者留意到，意外发生前，在部分旅游种草平台上，龙漕沟以“离成都很近”“森林小众徒步”“清凉玩水”“避暑”等关键词走红，有博主晒出青山碧水照片吸引眼球，将其形容为“一分钱不用花就能体验大自然的馈赠”。龙漕沟还被部分平台列为“成都市景点种草榜”，由此受到不少亲子家庭、露营爱好者关注。不过，目前搜索平台相关的种草笔记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安全警示。
8月13日晚间，四川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印发紧急通知，要求各地紧急排查辖区内易发多发险情的涉水景区以及滩涂、峡谷等野外风景区域，组织多部门联合开展动态巡护，落实专人在重要点位盯守巡查，做好警示提示，极端天气情况下严禁任何户外探险、涉水活动，及时劝阻山间溪谷、浅滩水域内野游、露营等行为，坚决确保人员安全。根据最新消息，龙漕沟沟口已于8月13日下午进行封控管理，且龙门山镇已于8月14日对全镇范围内进入河道的群众进行劝离，禁止进入河道游玩。
▲▲博主“种草”发生误导是否应该担责？
今年以来，随着大众对走进自然的热度攀升，露营持续火爆。作为一项强社交属性的旅游品类，“种草式营销”已成为露营品牌或露营玩法“出圈”的必备手段。南都湾财社记者注意到，目前小红书露营相关笔记量已超422万，3个多月净增160多万。与此同时，小红书不断从内容侧为露营添热度。4月以来官方推出了“小红书露营季”“夏日露营计划”等官方内容话题，通过流量扶持、瓜分奖金等方式鼓励用户参与露营内容创作，成为当下众多年轻人“种草”露营场地的主要入口。有营地从业者告诉南都湾财社记者，露营属于周边游，决策链路短，可叠加业态多样，非常适合在种草平台投放，更容易形成主动传播。由此，一大批以“露营”为标签的博主或内容创作者被催生。有第三方数据平台统计，在小红书露营垂类的达人中，腰部达人的笔记投放报价达到3万～6万/篇。
“龙漕沟”事件发生后，不少网友将矛头指向了笔记发布者和平台，认为其为了获取流量，一味美化营地场景，淡化野外安全风险，对游客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误导，没有尽到审核或最起码的提醒意识。
对此，北京云嘉律师事务所律师、中国政法大学知识产权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赵占领对南都湾财社记者表示，“无论是推荐‘网红打卡地’的主播，还是抖音或小红书平台，对于这种情况一般不承担侵权责任，主要原因是要认定构成侵权，要件之一是侵权行为和损害结果之间存在法律上的因果关系。实际上，游客遇害主要原因是突然遇到山洪灾害，而并非他人宣传推荐。”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学院教授丁海俊则认为，这属于新业态下的法律问题，判断博主是否担责，要考虑对方是否因为相关推荐获取了直接经济利益。如果博主并未直接因此获利，即便受害者确实是因为该博主的推荐前往旅游，遭受损害，也很难对博主进行民事追责，除非能够证明该博主有明知风险的故意。
▲▲被流量裹挟的野生营地该如何规范？
易观分析发布的《2022年中国露营市场专题洞察》预计，2022年中国露营市场规模将达到528亿元，2030年预计泛露营参与人口将达2.1亿。当前，不断有企业追逐露营“风口”，开辟营地，越来越多城郊的小众露营地不断被挖掘、涌现，以“有山有水”“拍照出片”“避暑亲水”为主要卖点，这其中就不乏一批非正规景区。南都湾财社记者以“小众野营地”为关键词搜索发现，相关笔记所推荐的营地，都以“远离城郊”“野生营地”“藏于深山”“靠近溪水”为特点，既非处在景区内，也缺乏专业营地人员维护管理，一旦突遭恶劣天气，后果不堪设想。
多位营地从业者对南都湾财社记者提到，目前阶段，露营行业在建设、运营上还面临诸多问题，诸如露营产品参差不齐、缺乏标准，大量野生营地缺乏安全保障，容易产生噪声扰民、污染环境、用火用电等问题，露营消费“照骗”现象层出不穷等。
针对上述问题，广州、深圳、成都等地区出台了相关规定，推荐市民前往指定绿地、公园搭帐篷露营，并将其纳入日常规范化管理。据报道，浙江在6月出台了《关于完善露营旅游规范管理的意见》，提出各地要按照定点管理规范设置营地，对非定点营地进行清理。并要求各级文化和旅游部门应通过媒体、政府公告等多种途径宣传告知露营活动中的安全风险和法律风险，推荐符合安全标准的营地。
北京联合大学在线旅游研究中心主任杨彦锋对南都湾财社记者表示，露营所带来的安全、环保、防火问题，在各地的政策中得到了应有的体现，反映出露营市场正沿着“需求涌现-问题暴露-统一引导规范”的方向发展，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接下来相关的标准会不断完善。而作为拥有较大流量的旅游平台，聚合了众多目的地信息，在推荐信息流时，应结合实际的风险情况和游客评论/投诉，做出动态风险提示，避免被过度商业化所裹挟误导。
采写：南都·湾财社记者 傅晓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