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Y学车总部大门紧闭。
YY学车发布致歉信。
受害者前来维权。
近日，YY学车被传疑似跑路，学员和教练学费工资难追讨。YY学车多名学员向南都·湾财社记者证实了这一点。7月11日，南都·湾财社来到YY学车总部，发现已人去楼空；同时，在美团、大众点评等平台，其驾考服务仍在售，并且可以选择支付。
7月13日，南都·湾财社记者获悉，广州市天河区正在处理该事件，广州市交通运输局也表示在密切跟进。同日，“YY学车”微信公众号发布致歉信，公司法人表示，会全面确认所有学员的受损情况，而员工、合作伙伴等将稍后下一步确认，并将尽快通过该公众号发布后续继续培训或退费方案。
有律师告诉南都·湾财社记者，驾校培训合同纠纷属于普通民事纠纷，可通过相互协商、有关机构调解等方式解决，但律师也提醒，如果公司资金链断裂，从执行的角度看，学员可能未必能得到全额的赔偿。
南都·湾财社记者注意到，为预防驾校携款跑路，广州从两年前开始试点机动车驾驶培训学费第三方存管。驾培学费交由第三方金融机构存管，并根据学车进度经学员同意后，分科目划拨至驾校。YY学车未参与学费第三方存管服务工作。
YY学车总部大门紧闭
7月11日17时许，南都·湾财社记者来到位于广州市天河南二路宏发大厦的YY学车总部，现场大门紧闭，办公室内已无人员，大门上张贴了一张温馨提示，写着“纠纷登记请移步到本大厦一楼西门”。
在大厦一楼，一位物业保安向南都·湾财社记者表示，这里可登记YY学车受害者的个人信息，是派出所让消费者登记的。现场有1名受害者不愿在纸上登记，随后被保安告知，“要维权就到派出所去”。
随后，南都·湾财社记者和这位受害者来到广州市天河南派出所。在路上，他告诉记者，自己是替他的妻子维权。他称，5月27日他的妻子在YY学车直营店线下报名，向广州悦悦驾驶培训有限公司微信支付了3980元的学车费用，此后没怎么去练车，在新闻上了解到YY学车“人去楼空”，所以就让他赶紧来YY总部了解情况。
在天河南派出所，有消费者被指引到天河南派出所体育西社区警务室登记个人信息及付款方式、付款金额、是否有合同、练习门店等。现场有受害者猜测，可能外地的受害者还未知晓相关情况。
YY学车工作人员称并不知情
南都·湾财社记者了解到，有YY学车工作人员向消费者表示，员工们也是突然知道公司倒闭的事情，而且他们5月、6月的工资也没发，“目前为止，公司没有任何通知，我们也在等公司解决”。员工表示，将通过法律渠道维权。
但也有消费者反映YY学车客服人员态度恶劣，称呼消费者为“刁民”等，表示消费者维权给自己“增加麻烦”。此外，还有消费者称收到可以转校的消息。
YY学车致歉
根据账号主体为“广州悦悦驾驶培训有限公司”的微信公众号“YY学车”，其已有50余个自营训练场，覆盖广州、佛山12大区。天眼查显示，该公司成立于2013年，法定代表人为郑广埠，公司宣称“用互联网方式重新定义驾驶培训这深被诟病的传统行业，通过互联网技术手段来提升高效供需匹配能力……以去中介化为目的，努力使成本降低”。
7月13日，“YY学车”微信公众号发布致歉信。公司法人郑广埠表示，因其经营决策误判，叠加疫情对行业的影响，造成公司今天的困境，并表示作为创始人、实控人，愿意承担起全部法律责任、社会责任。
致歉信中提到，为做好平台后续有关工作，首先开始全面确认所有学员的受损情况（员工、合作伙伴等将稍后下一步确认），并表示公司随后将尽快通过YY学车公众号发布后续继续培训或退费方案，尽最大努力妥善处理好学员诉求。
记者调查
美团、大众点评等平台驾考服务仍在售
另一名消费者周女士告诉南都·湾财社记者，自己是在2019年和朋友一起在京东YY学车旗舰店上报名的，但由于这2年比较忙，一直没去线下练车，直到几天前留意到这个新闻。其出示的购买凭证显示，她于2019年4月22日在京东“YY学车驾驶培训官方旗舰店”购买了YY学车广州C1手动驾考培训，项目价格为4980元，周女士实付4600元。
但南都·湾财社记者在京东平台搜索“yy学车驾驶培训官方旗舰店”，发现京东平台上已无相关旗舰店。
但是，在美团、大众点评等平台，仍可看到YY学车多家门店的驾考服务仍在售，价位在1962元到6980元不等，并且可以选择支付。7月12日，南都·湾财社记者致电广州悦悦驾驶培训有限公司以及美团、大众点评上多家YY学车的门店，电话均无法接通。同时，在微信小程序搜索YY学车，其显示“YY学车小程序由于涉嫌欺诈，已暂停服务”。
南都·湾财社查询黑猫投诉，YY学车的相关投诉量为2255。黑猫投诉方称，7月9日YY学车爆发大量投诉，当日投诉量达到408单，环比增长14倍，同时集体投诉参与量超200单，数据显示，主要投诉单来源于广东，占比达到95.12%，反馈问题主要集中于公司倒闭跑路、无法继续履行签订合同、客服联系不上、学费无处退款。
南都·湾财社记者还注意到网传几张落款名为“广州悦悦驾驶培训有限公司”的回应声明，声明显示目前YY学车只支持线上办理退款业务，或称，公司与监管资金机构协商启动8000万的资金为学员退费，还附上了相关网址。
但登录该网址，未能看见网页页面获得官方认证，要求用户填写个人信息，客服人员还会要求用户下载软件，真实性存疑。
消费提醒
互联网学车为何风险更大？
去年“知名”互联网驾校猪兼强宣告破产，人们仍然记忆犹新。作为后来者，YY学车这次重蹈覆辙，又让消费者面临追讨无门的风险。事实上，对于这个假期想选择驾校的消费者来说，认清互联网驾培平台的利弊至关重要。
当年，“猪兼强”采用轻资产运营模式，利用互联网平台提供“信息服务”大量招生，再分发学员、分配驾校（教练员），但并不提供驾驶培训的核心业务——驾驶技能及安全文明意识教学内容。
相比之下，YY学车号称是“用互联网重新定义驾驶培训的硬核自营实力派”，与当初“猪兼强”完全依托互联网招生，没有线下训练场地有所不同，YY学车线下运营有32个自营训练场地（租赁性质），正因为这样，YY学车取得了消费者们的信任。但是，场地租赁费是很大一笔开销，有的地方低则每月六七万元，高则每月数十万元，平均为每月15万元左右。这与传统驾校运营模式并无差别，同样为重资产模式，只是披上了“互联网驾校”的外衣而已。与传统自营驾校相比，缺乏对驾驶培训过程的有效管理。实际上，YY学车利用互联网优势，通过明星代言、广告轰炸等营销手段，并针对驾培行业“拿证慢”“价格高”等痛点，通过“快速拿证”的和比正常市场学车价格低的噱头，以吸引学员报名。但是，等到学员报名学车后，就出现了学车难、退费难等问题。
早在2021年3·15期间，南都汽车就曾经对广州市驾培行业进行了调查，并通过权威部门发布的前年下半年本地驾培行业数据，通过独家大数据分析及梳理，整理出驾培行业投诉率、考试通过率以及事故率等，为广大群众选择驾校提供重要参考。当时，南都·湾财社记者发现，无论是投诉总量及百辆车投诉量，YY学车长期高居榜首。
市场现状
“驾培学费第三方存管”已覆盖近九成驾校
南都·湾财社记者获悉，此前，广州就预防“驾校携报名费跑路”等问题进行了探索。2020年12月，广州开始试点机动车驾驶培训学费第三方存管。学员在报名学车时，可自主选择学费存管模式，所缴纳的部分学费将冻结在其本人专门账户中代由银行存管，按先学后付划拨给驾培企业。
YY学车未参与学费第三方存管服务工作
2022年7月，这一试点再取得进展，“穗学车”服务在“穗好办”APP上线。“穗学车”将驾培学费交由银行、支付宝等第三方金融机构存管，并根据学车进度且经学员同意后，分科目划拨至驾校。如中途出现纠纷，学员可根据实际情况申请暂停学费划拨。报名也能同步在“穗学车”服务版块完成。据了解，目前，进驻“穗学车”提供第三方存管服务模式的驾校达135家。南都·湾财社记者了解到，YY学车未参与学费第三方存管服务工作。
对于近期的YY学车爆雷一事，广州市驾培行业协会秘书长黄嘉辉觉得并不意外。他向南都·湾财社记者表示，电商平台并不适合驾培行业。互联网只是一种报名和招生手段，对外宣传的旗号，说是能够解决行业痛点，一旦出事，“雷一爆”，带来的负面影响会更加严重。
黄嘉辉指出，从猪兼强到YY学车，这类互联网驾考平台，都以失败告终。归根到底，它们只是把以前消费者分散的需求集中了起来，为迎合一些年轻消费者的报名需求，巧妙地采取了网络化、线上包装的形式，却暗藏极大的监管风险和隐患。毕竟，在法律法规的监管方面，至今仍是一片空白。加上本身这类驾考平台同样采取的是一次性预收费方式，一旦出现问题，学员难免会吃哑巴亏。毕竟，这类电商平台倒闭，人、车、场地都没有，根本无法“消化”已经报名的学员。而实体驾校，虽然也有个别倒闭、教练跑路的案例，但由于他们是线下招生，学员数量相对有限，出现问题“善后”工作也比较容易应对。相比之下，网络平台一旦出现这种收钱方卷款跑路的情况，涉及的学员数量会相当庞大，也为相关部门妥善安排这些受害学员完成学车流程制造了极大困难。除非政府相关职能部门能把电商平台的学员预收费有效监管起来，通过第三方托管，才能最大限度地将电商平台的风险降低。
新服务模式维护学员学车权益
为了有效避免或者减少驾培企业跑路、学员款项追讨无门的事件，广州市相关政府职能部门，已经和驾培行业协会，联合打造出一种学车新服务模式，以共同维护学员学车权益，并保障学费安全。黄嘉辉介绍，这个名为“穗学车”的支付小程序，是由广州市交通运输部门主导，广州市机动车驾驶培训行业协会和广州市公共交通数据管理中心建设运营，广州参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提供系统搭建及技术支持。通过广州市驾培行业协会联合业内多家驾校，依托支付宝作为学费资金的存管方，对学员缴纳的部分培训费用先代为存管，存管的学费按照学员培训考试进度，分段给驾校划拨，使学员最大限度下掌握学车主动权。目前这种“驾培学费第三方存管”方式，7月上旬已经入驻“穗好办”APP，并可以通过“穗学车”支付宝小程序进行支付。根据广州市政务服务数据管理局介绍，学费由第三方存管，按照学车进度并经学员同意后，分科目划拨至驾校，中途出现纠纷时，如有需要的学员可申请暂停学费划拨。学费划拨的主动权交到学员手里，切实保障学员的合法权益。
据了解，“穗学车”上线至今，提供驾培学费第三方存管服务的驾培机构数量达到135家，占全市小型车驾培机构87%，累计覆盖500余个教练场。不过黄嘉辉指出，学费第三方存管模式目前还存在一些实施困难。首先是消费者对新模式的认知度还不够，还是偏向线下找训练场和教练员报名较多。其次，在政府的政策管理上，也希望能够进一步加大力度，通过推动立法，提供政策措施保障，健全行业推动学费第三方存管的法制基础。
相关链接
影视明星林志颖曾为品牌代言人
天眼查显示，今年6月，广州悦悦驾驶培训有限公司曾因违反《广东省道路运输条例》第三十七条第一款，被广州市番禺区交通运输局罚款1000元，该条例规定“场地培训应当在机动车驾驶员培训机构申报备案的教练场地进行，道路行驶培训应当在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指定的路线和时间进行”。
公开资料显示，此前，由影视明星林志颖代言的YY学车海报，曾经在广州各区域的地铁站、公交站、公交车等户外媒介上高调出现。
律师提醒
“先交全款后享受服务”存在风险
由于YY事件不断发酵，也为一些想学车的消费者选择驾校蒙上了阴影。对此，有法律界人士称，普通消费者的确防不胜防。广东明思联合律师事务所律师曹培杰表示，像这种互联网驾培平台，通过大量的投放广告，并请名人代言，然后地推的方式，属于高投入高风险运营模式，一旦资金链断裂，的确会使学员陷于被动。而且，通过第三方平台团购方式购买，由于价格相对便宜，属于普通消费者正常消费心态。一般情况下，人们很难发现这些公司存在“跑路”的风险，与类似交全款办理年卡（如健身房、美容院之类）是同样道理。重要的是，这种先交费后享受服务的做法，对于消费者来说，本身就存在一定的风险。因此，建议选择那些在行业或者政府机构推荐的实体驾校，能够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的消费权益。
广东法制盛邦律师事务所杨娟律师告诉南都·湾财社记者，驾校培训合同纠纷属于普通民事纠纷。根据民法典第563条，一方不履行合同义务，致使合同目的落空，守约方可以解除合同。如果能找到驾校的实控人、股东，可以双方协商，合同当事人在友好的基础上，通过相互协商解决纠纷，这是最佳的方式。但如果合同当事人不能协商一致，可以要求有关机构调解，如消费者保护权益保护协会、人民调解委员会。
她表示，若双方不愿调解的，可根据合同中规定的仲裁条款或双方在纠纷发生后达成的仲裁协议向仲裁机构申请仲裁。如果合同中没有订立仲裁条款，事后也没有达成仲裁协议，合同当事人可以将合同纠纷起诉到法院，寻求司法解决。
华南理工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民商法教研室主任张瀚向南都·湾财社记者表示，在排除公司可能有诈骗等刑事犯罪的情况下，学员的维权途径更多是民事诉讼，但如果公司资金链断裂，从执行的角度看，学员可能未必能得到全额的赔偿。对于教练以及工作人员，如果他们和公司签有劳动合同，其可以向劳动仲裁机关申请劳动仲裁，要求公司支付工资等费用。张瀚还表示，如果案件符合民事诉讼法的规定，那么对公司起诉的个体案件可能会被合并审理。
采写/摄影：南都·湾财社记者 冯家钜 蒋臻 梁罗喆 实习生 吴嘉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