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自己的服装作品，邓兆萍的眼睛总是亮闪闪的。关于设计的灵感来源，她能从一处细小的设计元素拓展至元素所在的庞大的文化体系。或许谁也无法想到，这样一位热爱服装设计的设计师，在大学时期毅然选择了与服装设计完全无关的专业。
从外语翻译到服装设计师，再以服装设计为载体融合时尚、文化、科技等多领域。以“不断破圈生长”来概括邓兆萍的职业生涯正好契合。
30年的职业生涯中，邓兆萍在中国国际时装周举办了14场时装发布；2003年荣获第9届中国十佳时装设计师；2014年带着航天科技材料“轶纶95”聚酰亚胺功能性纤维回到了时装周；2016年斩获中国最佳女装设计师，同时提名“金顶奖”；2021年加冕第25届中国时装设计“金顶奖”……
如今，邓兆萍正忙碌于为广州时尚产业吸引培育更多人才。她告诉南都·琶洲π记者，两年前，她在广州市委统战部和广州市新阶联的支持和指导下成立了“广州市新联会时尚行业分会”。希望能够通过行业分会和自身影响力将更多有才华的年轻设计师吸引到广州，逐步扩大广州在时尚产业领域的影响力。
破圈生长
从外语翻译到服装设计师
邓兆萍对儿时最为深刻的记忆是父母全年无休制作服装的场景。上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期，邓兆萍的父亲是广东省十大服装技师之一。切身体会到父母的忙碌，加上改革开放的春风将大量外资企业“吹入”中国市场，她执意选择修读了外语外贸专业。
毕业后的邓兆萍进入了市纺织品公司，从事着翻译进口设备的工作。那时的她常常跟在机修师傅身后，天天拿着两本用于翻译英语和日语厚重的“大部头”，逐词逐句翻译产品说明书。
这项工作仅持续了不到一年。邓兆萍和她的同事们将工厂里所有机器设备的说明书翻译了一遍。没有新设备进口，也没有了翻译任务。综合考虑后，邓兆萍向公司提出申请转岗至服装科。这一转，让她看到了自己在服装设计的天赋。
“我没有系统学习过服装设计知识，只是小时候看父母工作、姐姐学习画画，所以我理解色彩搭配的原理。”转岗到服装科的那段日子里，邓兆萍常常发现记忆中的场景与工作内容连通了起来。“就像儿时背下的诗词。某一天，遇到某个场景，你忽然就能感悟诗词中的蕴意。”
邓兆萍还会按着自己的想法画衣服设计草图，让父亲给自己制作成衣穿去上班。一次偶然，她将自己的设计作品投入量产，一卖就卖出了三万件。而后，邓兆萍调岗至门店部，负责为前来的顾客量体定制。逐渐地，邓兆萍走在路上，时不时会有年长的消费者叫她“邓师傅”。开始，邓兆萍还未意识到这是别人对她的尊称。“在我以前的认知中，‘邓师傅’是别人对我父亲的尊称。我那时才20多岁，还没结婚，竟然也能被称为‘邓师傅’。”
成就感让邓兆萍越来越钟情于服装设计。1992年，邓兆萍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离职，重返校园。想要成为一名专业的设计师，光靠小时候家里打下的那点时装设计基础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当时已结婚生子的邓兆萍毅然决然地放弃原有事业基础，考进广州艺术大学服装专业正儿八经地学起服装设计。毕业后，她顺利开创了自己的品牌、公司，工厂规模越做越大。2002年首届广东时装周开幕，她受邀成为第一位举行个人专场发布会的设计师。
回想起当年转行与重返校园的经历，邓兆萍告诉南都·琶洲π记者，当时的她并没有感到困难或焦虑。“我觉得我的职业发展已经到天花板了，那我就重新开始其他赛道。当自己的知识不够用时，就重新读书，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无需给自己设下太多界限。不过，我想，兜兜转转回到服装设计行业，可能是冥冥中自有注定。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你在这里绕过去，它又在那里等着。”
跨界探索
以服饰为载体融合时尚、文化与科技
走进邓兆萍的办公室，首先能看到一面贴满设计图纸的墙壁，不同的图纸上钉有不同的面料。仔细看，每件衣服运用的元素各不相同。不同的元素可能来源于不同的文化背景。比如，2003年，邓兆萍参加中国国际时装周推出的作品《茶马古道》，撷取了中国茶文化和边境少数民族的元素；《广府荟》结合了广府文化的“三雕一彩一绣”非遗工艺；《西来初地》灵感来自中西文化交融与海上丝绸之路发源……以服装设计为载体，邓兆萍在服装设计生涯的早期已开始探索“时尚+文化”的融合。
在邓兆萍看来，设计图纸是一种外在表现形式，最终需要落点到作品本身蕴含的思想。“如果设计师的思想、文化底蕴不足，设计出来的作品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没有生命力。”
除了“时尚+文化”的探索，邓兆萍还将目光投在了科技领域。8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结识了被称为“中国聚酰亚胺之父”中国科学院长春应用化学所的研究员丁孟贤，了解到了聚酰亚胺这种材料。
聚酰亚胺是广泛应用于航空、航天、微电子、纳米、液晶、分离膜、激光等领域的特种工程材料。在服装应用领域，具有保暖、抑菌、阻燃以及防辐射的功能。以往，聚酰亚胺的研发和生产技术长期被国外垄断。为了打破该项技术的国际封锁，丁孟贤针对聚酰亚胺进行了超过50年的研究。“听完丁教授的介绍后，我很感动并承诺，要用我的专业知识以及在行业的影响力，让这项科研成果惠及大众。”邓兆萍说。
于是，2015年底，邓兆萍专门成立了“广东普丽衣曼实业有限责任公司”，作为“轶纶95”聚酰亚胺纤维的指定研发机构和总经销商，旨在打通航空、军工高科技材料到民用服用的壁垒。
在邓兆萍的努力下，“轶纶95”聚酰亚胺纤维纺织产品通过2017广东服装“新品种”认定，并连续两年荣获2017、2018年度中国十大时尚设计品牌大奖。如今，以“轶纶95”聚酰亚胺纤维为原材料，广东普丽衣曼实业有限责任公司已成功开发出包括牛仔单宁、双面呢、床上用品、防寒服填充物、毛织、针织、梭织面料等近十个服用领域品类。
钟情岭南
海珠人文资源能启发设计灵感
工作以外的邓兆萍是一位喜欢旅游的背包客。曾经游历了50多个国家与地区，了解过多元的文化体系，感受过不同的风土人情。然而，作为地道的广州人，她始终对岭南文化情有独钟。比如，从《织梦岭南》《广府荟》《西来初地》到《知否·岭南》，邓兆萍将岭南非遗传统工艺和岭南建筑风格巧妙嵌入服装结构。《拾·光》作品的设计灵感部分来源于广州早茶文化，用手绘抽象画风把“虾饺、烧卖、肠粉”等广府美食和粤语俚语“心水”运用到了设计中。
对此，邓兆萍曾多次公开表示，作为广府人，喜欢自己的文化是责无旁贷的。传播岭南文化艺术，也是自己作为广州人的一份职责。
与此同时，邓兆萍的工作室一直驻扎在广州，自1997年后驻扎在海珠。“一是这边的土地资源丰富和成本低。我们的工厂用地较多，有足够用地和低成本是有吸引力的。二是海珠有大规模的服装时尚产业集群。”邓兆萍表示，将工作室设在海珠，他们可在一天内多次到中大国际轻纺城，尤其现在的工作室离中大纺织城只有两三个公交站。但在其他区，花在路上的时间成本将大幅度提高。
邓兆萍还把家安在了海珠。“海珠能够给我回家的感觉。”邓兆萍表示，海珠区的空气环境较好，居住舒适度较高。出差久了，她常常会想家。其次是海珠的人文资源较为丰富，能够启发设计灵感。
不过，在人才政策方面，邓兆萍希望海珠能够作进一步完善。“广州市在服装设计领域的人才政策，目前只有‘金顶奖’获得者才有资格申领。但在其他城市，‘中国十佳服装设计师’也有资格申请。广州要打造时尚之都，海珠要建设国际时尚名城，还需在人才政策方面进一步完善与细化。”邓兆萍还表示，时尚人才的范围应当扩大。目前，服装打版师普遍未受到重视。培养一位优秀的服装打版师至少需要四五年，甚至更长时间，因为需要扎实的工艺基础。因此，希望政府部门能够多推出面向一线服装工匠的工艺大赛。
“我还希望政府能够多搭台，民间多唱戏。资金奖励不是最主要的扶持手段。应当完善资源对接机制，引导企业之间形成更多合作机会。这将带来更大的效益。”邓兆萍说。
如今，邓兆萍正希望利用自身影响力，搭建行业协会平台，促进广州时尚产业发展。她表示，“广州市新联会时尚行业分会”没有计划举办时装周活动。因为广州已有许多成熟的时尚活动，如广东时装周、广州国际时尚产业大会。她希望，能够通过产业分会的作用，将包括年轻的设计师、工艺师，网红中介机构(MCN机构)等行业力量集中起来。无论是服饰、鞋包、珠宝，或其他行业，只要是与时尚相关的产业，集中力量形成闭环，将在互动中创造出更大的影响力和更高的价值。
“试水”元宇宙：模特元七七尽显东方魅力
最近，邓兆萍在思考如何将元宇宙与服装设计整合至一起。虚拟人物元七七正是邓兆萍“试水”元宇宙的第一步。
据介绍，元七七IP是中国风二次元虚拟人物。目前，该IP的开发团队正与邓兆萍合作，希望以元七七为模特，展示邓兆萍的服装设计作品。这意味着，邓兆萍与元七七团队共同拥有服装设计和元七七IP结合产生的整体形象版权。
采写丨南都·琶洲π记者梁思华 实习生李格雯
摄影丨受访者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