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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接受南都专访,认为“广东是可以贡献新的写作话题的地方”

谢有顺:写作让灵魂自我成长,作协的核心工作是出作品出人才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5年03月16日        版次:GA12    作者:许晓蕾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谢有顺。

  谢有顺最新文学批评著作《文学的深意》,人民文学出版社,2024年。

  2月22日,广东省作家协会第十次代表大会圆满完成各项议程,谢有顺当选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谢有顺,男,汉族,1972年7月生,福建长汀人。先后毕业于福建师大和复旦大学中文系,获文学博士学位。2006年起任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先后入选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等。兼任中国作家协会文学理论批评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

  主要从事中国当代文学和文化研究,在《文学评论》等刊发学术论文三百多篇。著有《成为小说家》《散文中的心事》《文学的深意》等著作二十几部,主编《中国当代作家论》等丛书多套。曾获冯牧文学奖、中国文联“啄木鸟杯”优秀论著奖、庄重文文学奖等。

  他34岁成为当年国内最年轻的中文学科教授和博士生导师,是诸多学生眼中的“大神”;作为文学批评家,他是不少作家眼中的“才子”;现在他又有了全新的身份,成为广东作协发展的重要参与者。如何让广东文学更好地发展?文学批评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谢有顺都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南都记者对他进行了专访。

  专业能力决定了我的服务能力  

  南都:当选主席后,有什么感受?

  谢有顺:有一点意外,也感受到了大家对我的信任,但我也害怕“声闻过情”,今后要倍加努力。所幸我多年来一直在文学现场,了解中国文学界的基本状况,对广东作家也算熟悉,在沟通、交流上多有便利。广东是人口大省,写作者很多,知名作家很多,文学现状也复杂,作协作为政府联系作家们的桥梁纽带,大有可为。我会紧紧抓住“服务”二字,尽我所能地以自己的专业精神来为作家们做好服务。

  南都:从学者到作协主席的身份转变,给您带来了什么样的变化?

  谢有顺:没有变化,我还是学者,以后主要的工作也还是做研究、写自己的东西。我说过,专业能力决定了我的服务能力,没有专业做底子,空谈服务毫无意义。我的学者身份做得越好,作协主席的服务工作就能做得越好。同时我自己有专业理想,才会真正尊重专业、珍惜才华,真正懂得什么叫照着艺术规律办事。写作更多是个体劳动,作协所能做的,就是把作家们团结起来,提供必要的帮助,创造好的文学氛围,让大家专心写作。守住专业的边界,才能把作协的事情做好,管多了,对文学创作未必是好事,所谓无心生大用,有物不通神,有些事情,你越不在乎结果,结果反而越好。

  南都:面向未来,作协将会从哪些方面推动广东文艺高质量发展?

  谢有顺:作协的核心工作,无非就是两点,出作品、出人才。省作协党组一直在谋划这方面的工作,也出了很多规划。在出作品方面,要对重点题材加以扶持,同时要挖掘一些属于大湾区、属于我们这块土地所独有的故事、人物和精神。即便有好题材,从什么角度切入,也至关重要,这些都是要着力关注和研究的。

  在出人才方面,首先要把现有的人才梯队引导好、建设好,“人尽其才”,其次要善于发现新的人才,尤其是散落在广东各个地方的年轻人,让他们能在刚要崭露头角的时候,在上升过程中就能被发现,被辨识和挑选出来。把一个个散落的人才聚拢起来,形成合力,这个非常重要。广东的作家,多半是埋头苦干、不太抱团的,但一个人在年轻时,刚刚开始写作,是比较孤独的,内心需要有援助的力量,因此,一个地方的文学氛围很重要,让写作者之间互相激励,甚至暗中较劲,也能构成一种独特的出人才的环境。

  一个青年作家,要想被大家看见,一定要把自己磨得足够尖锐,让自己像我们脸上的鼻子一样,挺在最前面,才有辨识度。你身上所独具、别人没有的东西,才值得你眷恋。作家不仅要塑造自己,还要把自己塑造成无法替代的人。这些是需要有一些引导和规划的。中国有才华的人太多了,如何让这些有才华的人不荒废自己,对自己有要求、有规划,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让他们走得更远、飞得更高,写作者本人要思考,作协工作也要有回应。

  南都:现在我们讲湾区融合,作协会否加大这方面的交流?

  谢有顺:这方面的交流之前其实很多,香港、澳门和广东一直有合作交流的机制,也有频繁的互动。香港作家葛亮是我们这届的作协副主席,就是一个信号,表明大湾区是可以超越地域限制实现深度交流的。香港、澳门和广东有相似的文化、相同的口音,大家共同努力,深耕大湾区,拓展视野,既看到这片土地上共同的现代经验、发展历史,又看到各自不同的差异,并让这种有差异的经验发生碰撞、裂变、重组,可以挖掘出极具张力的写作题材。

  多样化才是文学有生命力的象征  

  南都:您认为广东文学的现状怎么样?

  谢有顺:广东文学特色鲜明,很有活力。首先,广东的写作人口庞大,现有的写作人群里,不但有已经取得成果的作家,还有很多从外地来到广东,还没有完全融入到文学现场,但一直在默默写作的写作者。这是广东文学一个极大的特点,也是它的优势。王十月、郑小琼、塞壬这些在全国有影响力的广东作家,当年也都有过打工经历,也是慢慢成长为具有自己个人风格的作家的。他们的经历和他们的成就,本身就是最好的“广东故事”。

  我最近在东莞接触到不少清洁工、石材厂工人、书法老师、体育老师、办公室文员,他们都写出了具有个人独特经验,并且有自身观察角度的作品。《作品》杂志近期还选用了一个清洁工写的五六万字的长文《清洁女工笔记》,发表了不少很有生活质感的诗作。这类作品文字不一定老练成熟,但有生机勃勃的经验,有火热的生活气息,有毛茸茸的生活细节,这恰恰是文学写作里最珍贵的部分。文学有没有活力,有时就看它依凭的经验是不是有实感,是不是具有时代性。

  这一类写作,也是我们现在常说的“新大众文艺”。所谓“新大众”,其实是指,随着大家受教育程度提高,新媒体崛起,每一个人都可以是潜在的写作者。以前写作是少数人的权利,因为大多数人的文化程度不够,像工厂的工人,以前多有不识字的人,很难有自己的写作者,送快递、跑货车的,也很难有自己的写作者,农民就更是如此了,他们必然要由其他人来为他们代言。现在我们进入了每个行业、每个领域都有自己的写作者的时代。他们普遍受过教育,有些还受过高等教育,不需要别人代言了,可以自己站出来写。在这些庞大的写作人群中所产生的写作,充满多样化和异质性,也充满希望。广东这种写作人才的储备,是别的地方未必有的。

  另一方面,广东文学也显露出了自己独特的写作品格。以“新南方写作”的提出为例,就展现了广东这块土地上新的写作风格。广东是可以贡献新的写作话题的地方,无论是打工文学,还是文学与日常生活、与南方这一地域的关系,与市民生活、现代生活的关系等等,都蕴含着可以改变现有文学旨趣的写作趋势,里面所涌动的新经验、新观念,以及审美的新变化,也正在影响中国文学的很多方面。

  南都:1997年,刘斯奋获得茅盾文学奖之后,广东没有人再获此奖。广东文学在全国获得大奖者并不多,您怎么看?

  谢有顺:比之很多省份,其实广东获大奖的人数不少了,至于茅奖,还有不少省份都没突破零的记录,但这不应是一个话题,获奖不是评判文学唯一标准,甚至都谈不上是最重要的标准。我们希望从更宽广的视野上来看文学。文学实现自己价值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一些是通过获奖来确认它的价值,也有一些是通过专业的文学认可来获得价值确认,还有一些是通过赢得广大的读者、通过作品畅销来实现它的价值。单一化是艺术的敌人,多样化才是文学有生命力的象征。

  茅盾文学奖有自己的评奖标准,它所侧重的时代性、现实感和主流价值观,广东作家还需有更多的研究和理解。评奖永远带有意外性质,为获奖而写作的人往往很难获奖,有时照着自己构想而写的作品反而得奖了,因为评奖也没有一定之规。作家们大可放平心态,照自己写作的抱负来写作,写完之后若能得奖,那属于意外收获。作家真正要关心的是,自己到底写出了什么样的故事,创造了哪些人物,张扬了何种时代精神,这些才是文学永恒的主题。铁凝有一段话说得非常好:“一个作家终其一生,能够创造出一个或几个让万千读者记住的人物形象大约是所有身为作家的人的梦想。因为一个有血肉有光彩有筋骨的人物进入读者内心并长驻其中实为不易。若是做到了,那便是文学对作家最奢侈的回报吧。”这话道出了写作的本质,这才是一个作家应该奋力追求的“奢侈”念想。

  南都:随着AI时代的到来,文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很多人焦虑AI会取代写作。您怎么看AI对写作的影响?

  谢有顺:AI的影响是蛮大的,不单影响我们写作本身,也在影响我们如何看待写作这个问题。这种焦虑有一个变化的过程,其实在ChatGPT出来之前,这些话题就已经在讨论,但那时我们还有一种人类的傲慢,觉得机器和人之间的鸿沟并没有那么快被填平。到了ChatGPT-4和DeepSeek出来之后,大家的看法迅速改变,至少我个人觉得,以这么一种傲慢的口吻来谈论AI是极不合适的。AI写作的“奇点”也许正在到来,它已开始具有某种像人一样的意识感,或者说一种具有比我们想象的更符合文学逻辑、审美逻辑的写作开始出现。所以,有这种焦虑是正常的,人类也应该有这种危机感。

  AI会取代90%以上的普通写作。但它所取代的,一定是那些平庸的写作,AI还不能、甚至永远不可能取代人类写作中最为拔尖、最为灿烂的部分,那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也是人类情感和心灵历险之后积攒下来的伟大的瞬间、伟大的语言。人作为一种能创造人工智能的“智能”,本身也具有强大的生长性和创造性,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作家的大脑明天会构思出什么样的故事,诞生何种美妙的想法,捕获什么精彩的语言。这种属于人本身这个智能所具有的生长性、不可预测性,是AI所不能替代的。

  如果有一个非常善用AI的人,有足够的提问能力、喂养能力、分辨能力和语言组织能力,慢慢地训练出一个非常适合于思索某个问题的AI,并让它的思索超越人类,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未来已来。我们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守护好人类所独有的经验、情感、同情心、同理心、悲悯情怀、忧患意识、未来视野,以及对意义的不懈追索、对人类命运的终极关怀,把人基于肉身和精神而有的创造性发挥出来,人类就永远是最高级的“智能”,也是无惧于任何人工智能的“智能”。

  持续的阅读思考让我保持活力  

  南都:您为什么会走上写作和文学的道路?网上有人说您大三时一年的稿费收入就超过了中文系大多数的教师。

  谢有顺:稿费不是固定收入,有时多,有时少,谈论这些没有意义,况且文学写作不以作品多少来论英雄。我写的所有文字加起来,可能都不如我老师一篇文章的影响力大,但我依然还在写作,这就是文学的意义,文学永远是个人的表达、个人的精神寄托。总的来说,我之所以会走上文学道路,终归离不开两个字——热爱。热爱阅读,我就能够在所都作品的语言和形象中找到令自己激动、沉思、念念不忘的东西,会发现这个世界如此令你着迷。另一方面,文学所提供的东西,能帮助我确认对世界和自我的认识。这才是至关重要的。这么多年,外面有很多机会,但我还愿意留在这个小小的领地,说白了就是因为喜欢和热爱。能找到一个自己所热爱的事物,还能将其变成职业,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南都:您出了一本新书叫《文学的深意》。请问您觉得什么是好的文学评论?

  谢有顺:好的文学评论没有固定的标准。我的看法是,好的评论首先要有好的艺术感觉。要把文学当作一个生命世界去感受、体悟,而不是一下就用冷漠的、知识性眼光来看文学作品。一个人的艺术直觉、审美感觉决定了他的评论是否具有生机,是否充满理解作品后的真切感受。没有这种基础性的东西,评论其实是枯燥的,可能只是一些知识和概念的无效演绎。第二,评论要有思想性。所谓思想性,就是要有穿透作品的能力,借由所评述的作品,深入理解作家的写作意图,同时能够洞悉形象或语言背后的深意。没有这种思想的穿透力,就会流于表浅,无法让材料和经验在互相辩驳中走向深入,“优秀的批评家讲述的是他的灵魂在杰作中的冒险”,而要实现这种灵魂性的对话,没有深透的思想是不可能的。第三,评论还需要有文体意识。要有好的语言、好的文体,让人觉得即便没有读过你所评述的作家作品,仅从文章而言,也能感受到这是一篇好文章。我们经常讲“文章千古事”,讲的未必是意思千古,而是指读了文章之后能感受到文章之美,感受到语言的气势和用词的讲究。所以,有好的艺术直觉,有很强的思想穿透力,又能有文体意识、文章之美,就是好的文学评论。

  南都:您说文学评论家要评自己喜欢的作品,不喜欢的沉默就是。您觉得自己是一个怎样的文学评论家?

  谢有顺:我是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的边界和有限性的评论家。一方面作品太多了,作家太多了,没有人可以读这么多作家作品,每个人对文学现状的了解都是有限的。以为自己了解文学的各个方面,试图对当下文学的各种状况做出有效判断和前瞻性判断是不现实的。每个人都要看到自己的这种有限性。有限性即写作的边界,这样就不会对自己不了解、不熟悉的领域妄下结论。这种自我约束很重要。

  另一方面,我对作家的写作开始有了更多的体恤和理解。写作是一个艰苦的过程,每个作家都想把作品写好,作品没有写好,可能有多方面的原因。最多说明他的才华不够,或者用功不够,也没犯什么大罪,不值得用杀伤性的武器来对付他。这样一想,你评论的用词就不会那么尖刻和暴躁。要理解写作的甘苦,多看到一个作家写作背后的付出。有些作品可能没有写好,但你仍然可以看出作家为此花了苦功,他对题材和人物做了研究,也做了很多前期准备工作。多一点理解和体恤,就能更多的站在写作者这一边来理解写作,也能让我们以同理心来看待作品,而不是居高临下地去评论、去斥责。

  南都:在广东经常能看到您为作家站台,但您说“原则上不写序”,为什么不写?

  谢有顺:我大概二十多年前就给自己定了几个原则。第一是尽量不上电视。各种电视的采访、专题,甚至有一些讲坛,我几乎都是拒绝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麻烦。很多时候接受采访说了一堆话,剪下来就剩下两句话,之前又要化妆又要打光,各种配合,累得很。第二是不写序。其实也是怕麻烦。做文学评论,接触的作者很多,自己带的硕士博士都要出书,如果不定这个原则,可能我一半的精力会花在写序上。而且序大多数都是客套话,很难在其中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第三,我不讲重复的课。每年我给学生开课,虽然课题可能一样,但内容是不同的。我带的那些硕士博士每年都可来听我的课,他们知道我讲的内容是不同的。通过设计和准备不同的专题,会迫使自己去读不同的书,收集不同的材料,思考不同的问题,并将这种阅读和思考落实成一门课程,这可以让自己一直保持活力。而且我讲课从来不讲自己的书和文章里的内容,如果你不来听我的课,光读我的文章,是完成不了我的课业的。我研究的是最新的当代文学作品,但我讲的大量内容是与现代文学史、思想史有关的。保持持续的阅读思考能力,对一个学者是基本要求。鲁迅说,没有思索与悲哀,就不会有文学。

  南都:您身上的标签有很多:中大教授、长江学者、全球青年领袖,还有29岁成为国内最年轻的冯牧文学奖得主,现在又是广东省作协主席。作为个人来说,您觉得您最自豪的是什么?

  谢有顺:我最自豪的还是当老师吧。我非常喜欢老师这个职业,首先,每天能够接触到新鲜的年轻面孔,他们的青春、朝气、活力特别能感染人。其次,中大的校园很漂亮,在校园里有一种让你安静下来的氛围。还有,教师是要不断思考和进步的职业,尤其是我们这种研究型的大学,有很多的科研任务,通过教学、思考、研究,让自己一直保持思考者的姿态,这也是令人快乐的事情。

  南都:对于年轻人,或者说年轻的创作者,您有没有什么寄语?

  谢有顺:每个人都年轻过,我能理解年轻人的焦虑和梦想。年轻的写作者需要向农民学习,像农民一样去耕作、劳动、收成。农民的智慧中,你会发现他从不抱怨庄稼长得不好,也不会对长不好的庄稼大喊大叫,他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种好,没有施肥、除虫、翻土,善于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年轻人需要有这种沉潜、扎根、走远路、长期主义的意识,把写作当作一个庄严的、长久的事业来经营。最怕的是急功近利和眼高手低。钱锺书在《管锥编》说,一些人话说得很好听,“往往可惊四筵而不能践一步,言其行之所不能而行其言之所不许”,夸夸其谈,却不能把自己所说的付诸实践,不按照自己的言论去行动,这是写作的大忌。

  写作固然是通过自己的智慧、才华写出作品来与读者共享,但它也是让灵魂自我成长的方式。要学会享受写作过程中灵魂成长、成熟起来的快乐。让自己的精神储存被扩展,让自己的思想企及新的高度,让自己对世界的认识越来越宽广,对生活的感悟更加敏锐,这些才是写作给我们的最大馈赠。作品出版之后获得好的反响,甚至由此获得丰厚的报酬,获得社会认可,这只是写作的副产品。如果你不能享受写作的乐趣,不能享受写作过程中带给你的精神成长的快乐,不能在这样的成长过程中让自己变得丰盈、充沛、充满力量,就失去了写作最根本的意义。卡夫卡说:“什么叫写作,写作就是把自己心中的一切都敞开,直到不能再敞开为止。”要经常提醒自己,人生在世,你能写作,你有写作的才华,你能通过写作澄明自己的内心,这是多大的人生恩惠呀。要珍惜。

  南都:您未来有什么计划?

  谢有顺: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郑重地面对当下,然后尽力而为,就可以了。持续地前行和累积,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调整自己、认识自己,就是最大的人生收获。

  采写:南都记者 许晓蕾 实习生 陈书扬

  摄影:南都记者 钟锐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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