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深圳宝安区的全国百强街道西乡。
景旺电子深圳PCB工厂车间。
宏伟建设工程管理中心总监魏长青。
一粒种子成就了一棵树的昂扬，一群人托举了一个企业的向上，一个个市场主体如同涓涓细流汇成区域经济发展的大江大海。在新时代的宏大叙事里，和谐劳动关系的构建，承载着无数劳动者与企业的共同梦想。近日，权威研究机构赛迪发布了“2024活力街道500强”榜单，西乡位列第二。南都走进深圳宝安区西乡，走近与西乡共生共长的企业和奋斗者，破译西乡经济活力密码。当时代期许和诸多战略机遇相叠加，解码“西乡高质量发展”背后的和谐劳动关系新动向，更显探路意义。
公司“格局”
培养一名中专生考取本科到获得工程师资格
“你会在一家公司待20年吗?”如果将问题交给27岁的魏长青，他的答案是，“不可能，年轻人需要多历练”，22年后，同样的问题再次递给魏长青，他的回答是:“必须的!”从电工到公司的中流砥柱，他用20多年的时间为自己拼出一张宏图，他当年担忧“随时会倒闭的公司”已经是综合性国家高新技术企业。
“一开始老板骑着电单车带着我和设计师到处跑工地。”魏长青坦言对他在西乡宏伟建设工程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宏伟建设)的这份工作并没有抱多大的期待，“走一步算一步”。只是27岁的魏长青不知道这一步跨越了20多年，“当时想着干一天算一天，没想到这公司越待越‘香’”，49岁的他目前担任工程管理中心总监，依然每天勤勉工作。在这里，没有网络上流传的企业中层焦虑，也不必担心因为年龄问题而被优化，魏长青聊起宏伟建设的工资待遇喜上眉梢，谈到公司的未来发展更是眉飞色舞:“现在不仅各地有分公司，还出海到了东南亚、非洲、美洲等遥远彼岸……”
“魏总对宏伟可是真爱呀，他在宏伟20多年简直开挂了!”宏伟建设副总经理左远新调侃道，翻看魏长青的履历，从一名中专生到考取本科学历、获得多个工程师资格，再到斩获“深圳百优工匠”荣誉称号，“这离不开公司的培养，现在，我们公司内部已经培养出了50多位初、中、高级工程师以及各类建造师”。
走进宏伟建设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的荣誉:专精特新中小企业的殊荣、深圳市工匠培育的示范、宝安区劳动用工守法诚信的表率……成就的背后，宏伟建设成长的年轮清晰可触。“我们会议室里还有”，技术总工冯显桓骄傲地补充道。他说自己很喜欢“事业共同体”这个词，跟紧企业发展的脚步，不断实践着自己的事业抱负。谈到宏伟建设对他的培养，“公司得知我想继续深造后，主动包揽我的学费和往返交通费，经济负担减轻很多”。拿下了研究生文凭后，冯显桓不仅坚持参加公司内部系统性的培训，还在公司的支持下挤出时间备考相关技能等级认定证书。跻身深圳市建筑行业内的资深专家后，他曾凭借自己深厚的专业知识，成功助力街道某重点项目节约成本数百万元，并显著提升了施工效率，“公司有格局，没有他们的培养，我的才能也不会激发出来”。
冯显桓口中的“格局”，左远新有自己的理解:“企业的企字，最重要的是人，企业爱人，企业为人，才能人爱企业，人为企业，其实就是相互成就。”
由“工”变“匠”
出台多项政策措施培养高素养劳动者队伍
走进西乡桃花源科技创新园的景旺电子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景旺电子)，眼前是一派忙碌而有序的景象:生产车间里，“撸起袖子加油干”的场景热火朝天；开放式办公区里，沙沙的写字声和哒哒的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培训室里，员工们全神贯注地盯着白板上的培训要点。
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景旺电子深圳PCB工厂副总经理陈晓宇笑着解释，这是在提醒员工们适当休息和放松。从企业初创时的夯基垒台到积厚成势，景旺电子始终把对员工关爱放在重要位置，成立了职工困难救助中心，对那些处于特殊困难中的员工以及员工家庭给予专款救助。“只有站在员工的角度想问题，走到离员工最近的地方，才能够让员工更有归属感，企业才能走得更远”。
落户西乡后，景旺电子从早期年产值几千万元的小工厂，发展为年产值超过百亿元的集团企业。在西乡的这21年，也是景旺电子发展壮大的21年。“到目前为止我们有6个工业园区、6大生产基地、13个工厂，2017年还成功在A股上市。”细数景旺电子的发展成就，陈晓宇强调离不开每一位“努力付出，创造价值”的员工。包括陈晓宇自己，在PCB(印刷电路板)领域，他是公认的“狠人”。自2011年加入景旺，陈晓宇取得了10项发明专利证书授权、3项实用新型专利证书授权，先后获得深圳市高层次科技创新人才、2019年度“宝安工匠”、深圳市五一劳动奖章等荣誉称号。
“识才、爱才、育才。”陈晓宇用6个字总结了景旺的人才培养“方法论”，一大批大学毕业生和工人经过努力和培训，担起了工作重任。刚进公司时是助理工程师，现在是生产四部副经理的周健深有感触，“在景旺只要愿意提升自己，公司会全额报销我们的学习费用，技能提升了工作才有奔头，钱省下来生活更有甜头了”。员工技能提升带来的红利也正一步步转化为景旺电子勇立时代浪潮的竞争力，目前已有两项专利成功获得海外授权，在毫米波雷达、低轨卫星通信、AI算力等高端领域得到应用，员工突破职业“天花板”，企业发展才能没有“天花板”。
一组数据显示，今年1-7月，深圳市各区专利授权达142190件，发明专利授权达46996件。记者梳理发现，今年前7个月，宝安区专利授权数量最多，作为国高企业最多的街道，西乡是推动城市创新能力提升一股重要力量。而像魏长青、冯显桓、陈晓宇、周健这样的高素养劳动者，他们是推动产业发展的主力军，更是新时代和谐劳动关系的受益者。“坚持构建和谐劳动关系”是西乡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其中一条宝贵经验。这些是成功之道，也是工作指南，出台多项政策措施培养高素养劳动者队伍，助力更多劳动者由“工”变“匠”已经成为企业和西乡的共识。
劳资纠纷调解
“老板欠我2000元工资，你们管不?”“管”
门脸窄小，面积不大，小店遍布街头巷尾。在西乡，成熟的商业环境和旺盛的消费需求催生了星罗棋布的小店，也有越来越多的“打工人”选择栖身在形形色色的小店，寻找生活的出路。
家住麻布社区的老黎前段时间有点烦，他和工作了一个月的手机维修店不欢而散，从手机维修店离职后，他以为待结工资是他和小店最后的联结，但是没想到成为麻烦的开端，看着手机里的余额，老黎的心凉了半截，他发现工资少了好几千，随后向小店讨要说法。老板以老黎擅自离职且工作期间修坏客户产品为由，扣除部分工资作为补偿，老黎不服气，认为老板是找借口推脱，几次协商无功而返后，愤愤不平的老黎想到了西乡麻布社区工作人员曾向他们宣传过的“全国欠薪平台”，抱着试试的心态在平台提交了相关资料。
在老黎以为将面临漫长的等待时，10月17日，他接到了麻布社区劳资纠纷调解专员黄玉杰的电话，“我想问一下，老板欠我2000元工资不给，这事你们管不?”老黎忐忑地在电话里问道。黄玉杰告诉他多小的事情都管，在安抚老黎的情绪后，黄玉杰着手对该案的前因后果进行梳理调查，很快摸清了双方矛盾的症结所在。黄玉杰发现老黎在工作期间未签订劳动合同，向小店老板进行了法律知识宣传，强调了与员工签订劳动合同的必要性。同时，黄玉杰也提醒老黎，对店铺经营造成的损失，需要给予相应的赔偿。
经过深入的沟通和思想工作，双方态度逐渐软化，最终各退一步达成一致。10月18日下午，老黎收到了老板转来的剩余工资。从接到案件投诉到老黎收到结余工资，不到24小时的时间，棘手的问题迎刃而解，黄玉杰似乎对掌控现场局面游刃有余，像这样的调解场面几乎每周都会上演，而每天依靠微信、电话化解的小矛盾更是数不胜数。
黄玉杰透露，他参与社区调解工作的时间并不长，面对现实中复杂的劳动纠纷，更重要的是付出足够的耐心和诚意，先共情、后说理，才能解开当事人的心结。当然，调解不等于简单的“打感情牌”，秉公办理才能真正保护双方权利。黄玉杰告诉记者，纠纷化解下来，黄玉杰已习惯了市民愁云满面地出现，心满意足地离开，“挣钱不容易，大家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很着急，”黄玉杰随即拿出一个二维码，趁机“安利”道，“只需通过手机微信或支付宝扫一扫，就能连接到维权专用通道，向有关部门投诉举报欠薪问题。”
“一分也没少，才两天就到账了”!一企业员工小周向南昌社区反映公司拖欠他两个月的工资，西乡街道劳动办监察组与南昌社区发挥劳动争议调解模式的优势，仅两天的时间，就帮助小周成功拿到拖欠的10689元工资。面对当下日益复杂的劳动关系，西乡推进和谐劳动关系建设的载体和阵地不断丰富。在南昌社区，通过多级联动、早期预警和及时干预，建立起劳动争议溯源治理的“1+4+16+N”调解新模式，正在成为化解劳资纠纷的密钥。
在发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大任务。如何构筑和谐劳动关系，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民生为大的关键一环。西乡在积极求索过程中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答题”思路。西乡街道党工委委员、二级调研员李金宇表示，构建和谐劳动关系是一项复杂的社会工程和系统工程，西乡已经基本形成党政主导、企业主体、劳动者主角、社会协同的工作体系。工会是构建和谐劳动关系的重要推动力量，需要聚焦关键点、抓住着力点，下大力气持续做好这项工作。
李金宇直言，这是一场关乎民生福祉的战役，我们必须将其作为重大的民生工程对待。当政府的重视、法律的威严、治理的智慧、制度的保障与宣传的号角汇聚成合力，西乡构建和谐劳动关系示范街道的步伐才能越走越快，越走越稳。
记者观察
和谐劳动关系的“西乡样本”:
既要促企业发展，又要保障劳动者权益
中国特色和谐劳动关系的建设和发展，需要不断改革创新，需要不断实践探索，更需要不断提炼总结。南都走进西乡，走近与西乡共生共长的企业、劳动者和基层工作者。在调研中，记者发现，西乡纲举目张抓两条主线的路径非常明显:力促企业发展和保障劳动者权益。
“员工是企业最重要财富，不是冤家是一家”
“以制造业当家”的西乡街道，其工业“雁阵”早在2017年就已见雏形，截至今年上半年，西乡拥有国家高新技术企业数量1210家，总数连续六年排名全区第一，辖区内每平方公里拥有国高企业19家，是全市平均水平的1.5倍。为了进一步激活新型工业化产业新动能，西乡实施优质企业攀登倍增行动，引导和支持企业以“专精特新”为方向转型升级，培育一批细分领域“单项冠军”。目前，西乡辖区内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达27家，市级“专精特新”企业466家，数量均位居全区前列。透过这份“成绩单”，能够深刻感受到西乡在抢占大湾区经济发展制高点上的决心和智慧，含“企”量高的西乡自然也吸引了无数求职者的奔赴。
在西乡调研，一位企业高管的感慨令记者印象深刻:“员工是企业最重要的财富，不仅不是冤家还是一家。”宏伟建设、景旺电子等成功企业的例子也佐证了和谐稳定的劳动关系是增强企业竞争力的前提。在企业，员工的奋斗被肯定、付出被珍视、困难被看见，潜力才被点燃。
而在政府层面，他们显然把劳动关系的重要性理解得更广更深。在采访中，西乡工会负责人几次谈到“劳动关系一头连着千行百业生产发展，一头连着千家万户的美好生活”，认识指引行动，西乡推出不少措施，创新出不少方法。既要指导双方在共同做大“蛋糕”的基础上推动职工工资合理增长，改善劳动条件，让企业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职工，激发广大职工创新创造的劳动热情；又要在企业生产经营产生波动的情况下，依法妥善解决劳资矛盾。
成立治欠专班，强化欠薪线索督办调度
记者跟随调解员现场体验了几次社区调解活动，总的一个感受是:调解员工作真忙、难度真高……即便他们的工作负荷拉满，但是，最后的调解效能却未必如预期的那般高。记者也发现，长期以来，调解员队伍以社区专职工作人员兼职为主。兼职调解员的优势是政府投入人力成本和财政成本比较低，但同时，由于兼职调解员在时间精力、专业素质等方面受限，也制约了调解工作的有效开展。在西乡这样的人口构成复杂、劳动关系错综复杂的超级大型街道，建设一支劳动人事法律知识精、政策水平高和工作能力强的高素质调解员队伍，不仅十分必要而且也势在必行。
然而，化解劳资矛盾，尤其是欠薪问题，只有高素质的调解员队伍还无法跨越构建和谐劳动关系征途上的这座大山。西乡的回答是，聚焦重点领域、重点行业、重点企业及重点项目，主动公开欠薪维权渠道；开展欠薪问题大摸底，为制定措施提供数据支持；成立治欠专班，强化欠薪线索督办调度，确保欠薪案件得到及时处理；建立“日调度、周通报、月分析”机制，加强隐患预警排查，源头化解劳资矛盾欠薪等顽疾。最令记者意外的是，西乡“自曝其短”，主动向媒体通报欠薪问题处置情况，记者以“西乡 欠薪维权”等为关键词在网络平台上搜索发现，出现大量西乡主动曝光的相关图文，这不是在做“秀”，而是传达出，西乡将根治拖欠劳动者工资工作作为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来抓的决心有多强、力度就有多大。
工会加大组织覆盖与服务覆盖的力度
新业态经济的高歌猛进，让新业态劳动者权益保障问题越发显露，如何才能运用工会力量促进新业态高质量发展、保障新业态劳动者合法权益呢?面对实践之问，西乡工会加大了组织覆盖与服务覆盖的力度，除了推进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公益法律服务，将工会维权服务的触角伸向劳动关系领域的“枝节末梢”，还开展暖“新”行动解决他们的实际困难。
10月的西乡依然艳阳高照。正午时分，记者走访位于流塘社区的“暖蜂驿家”，发现曾经的操作台被改造成了小桌，亭内空调、微波炉、冰箱等电器和生活设施等一应俱全。随着快递员、外卖配送员等户外劳动者的队伍不断壮大，为解决他们工作时间“吃饭难、喝水难、休息难、如厕难”等问题，西乡总工会着力开展户外劳动者“暖蜂驿家”建设，如今，这些仅有几平方米的小亭已成为可以休息、吃饭、充电的多功能亭，在贴“新”赛道上，西乡没有掉队，更要争取领跑。
西乡的每一处笔墨，都在试图描摹一个理想的新时代和谐劳动关系的模样，困难挑战多，但大势明朗，笃定向前，企业得以做大做优做强，个人成长得以成才成家成业……秋风习习，西乡河静静流淌。五湖四海的“异乡人”在西乡扎根、深耕，“异乡人”正成为“一乡人”，最终融汇成一句“我在西乡挺好的”。
南都调研 总第474期
采写:南都记者 潘莹瑜 实习生 陈悦琳
摄影:南都记者 冷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