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生物医药这个新兴产业，或许在粤港澳大湾区不少人的固有观念中，会觉得石家庄在中国版图中没有多大的存在感，有此刻板印象并不奇怪。
南来北往，互为长短，相融相交。在两地大力发展生物医药健康产业的当下，彼此间的药企或多或少都有“交集”甚至“过招”。
近日，南都健闻调研团北上石家庄深入生物医药产业一线进行深度调研，请出石家庄生物医药产业“五朵金花”中的两朵——石药集团、以岭药业，与广药集团“过招”，通过还原“北派制药”的看家本领，以启广州步伐相对稳健的南派药企。
A 与石药集团打擂
广药研发费用三年不足30亿 石药研发费用一年48.3亿
如果不是去年推出国内首家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新型冠状病毒(mRNA)疫苗，石家庄制药龙头企业——石药集团在国内的名气，或许远远不如A股中的江苏恒瑞医药、粤港澳大湾区里的广药白云山。
其实，石药集团早在1994年就奔赴香港主板上市融资，并在2018年选入香港恒生指数成份股，成为恒指编制近50年来首只医药股，并被称为“恒指医药第一股”。
研发费用
广药三年投入不如石药一年
在位于石家庄高新区的石药集团总部企业文化展示区，一块动态的蓝色屏幕明晰地显示着创新数据，年研发投入7亿+美元；300+博士及海外高端研发人才；300+在研项目；5个全球研发基地……石药集团是石家庄生物医药产业的龙头企业。无论是从市值还是从对地方税收贡献而言，其地位等同于广州的广药白云山。但在创新研发这块，两者投入差距甚大。
从过往7年来的投入可以看到，石药集团自2019年起，研发费用就处于两位数增长。2021年该项费用首破30亿元，2022年在此基础上增长16.1%，2023年狂飙至48.3亿元，石药集团因此进入全球研发投入500强!
而广药白云山在2021年至2023年间，研发费用分别为8.75亿元、8.2亿元、7.82亿元，近三年累计投入24.77亿元，还够不着石药一年的研发费用。
管理水平
石药营收规模不如广药但更能赚钱
若论有钱，还得是广药白云山。年报显示，2023年白云山账上仅货币资金就“趴”着213亿元，加上放在债券投资、其他流动资产等名目下的定期存款、大额存单超72亿元，合计约285亿元，占资产比重约36%。石药集团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为131亿元，占总资产的28%，算上非流动资产中的7亿元定期存款，占总资产的30%。
守着一堆现金，广药难免让人觉得是个“守财奴”，但广药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年报显示，2023年公司销售费用进一步增加，其中广告费突破10亿元，占销售总额的17.73%，平均每天狂砸近300万元。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2023年研发费用却减少至8亿元以下。
石药集团2023年销售及分销费用虽然高达91.41亿元，但较2022的103.37亿元减少了11.6%。再比较行政费用支出，2023年石药集团11.90亿元，比广药集团的24.22亿元少一半多。增增减减的数字背后，反映出企业高层的管理水平和成本控制能力。
和石药相比，连续三年跻身《财富》“世界500强”的广药集团，似乎显得有点“虚胖”。从营收和净利润这两项数据来看，石药集团营收规模远不及广药集团。前者2023年只有314.5亿元，后者755.15亿元。但论赚钱能力，石药集团更优秀——2023年归属于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58.73亿元，而白云山只有40.56亿元。若论对地方政府的贡献，石药表现也不错，2022年利税112亿元，增长16.24%。
创新药布局
广药两款抗肿瘤药上市遥遥无期
有意思的是，石药和广药都拥有一个“吸金兽”，石药是脑卒中治疗领域里全球领先药物恩必普(丁苯酞软胶囊)；广药是有国产“伟哥”之称的男性用药“金戈”。南北两家企业因此吃上“创新红利”N多年。像恩必普，即使进入集采后价格降幅超50%，但其2023年销售额还是高居54亿元；而金戈即便面临专利过期的困局，其2023年营收仍再创新高，几近13亿元。
但在面对国家医保集采时，两家药企的表现却截然不同:石药积极主动参与，最终下调了恩必普1/3-1/2报价而中标；还是一款可有效缓解罕见病肺动脉高压(俗称“蓝嘴唇”)的“金戈”，在2020年第三批全国药品集中采购投标中，因不愿降价而落选。其每片40元上下的价格，与中标的齐鲁制药生产的仿制药“千威”2.08元/片(25mg)的价格形成鲜明对比。
截至目前，创新药已成为石药集团第一大收入来源，该业务收入占比几近六成。如在ADC板块，据Insight数据库统计，石药共有7款在研，并有两款成功授权出海。据石药集团预计，未来五年该公司或有近50个创新药及新型制剂药物申报上市，以及逾60个仿制药上市，其中大部分聚焦于肿瘤领域。仅今年以来，就已有6个新品获批上市。其中，罗沙司他胶囊、哌柏西利片均为国内首仿。
反观广药集团，目前除了“金戈”这棵“摇钱树”外，还没有大黑马“跑”出来。在其“大南药”中的中成药板块，去年卖得最好的消渴丸、小柴胡颗粒、滋肾育胎丸、华佗再造丸这四大单品和清开灵系列，合计不到21亿元，只占大南药营收比重的19.2%。
2023年报显示，广药只有骨化三醇软胶囊的仿制为去年新增项目；另一个是研发投入同比攀升85%的冻干人用狂犬病疫苗(Vero细胞)，相较其他疫苗企业开发的人二倍体细胞技术，在适用年龄段等方面存在代差，大概率获批即落后。其他两款在研项目，均为抗肿瘤药，去年大幅减少研发投入，距离上市遥遥无期。
借力打力
石药到大湾区收购明星企业
手握一大堆现金除了研发和销售投入外，还能做什么?石药集团甚至把手“伸”向了千里之外的广州创新公司。2022年2月，石药通过收购珠海至凡获得了广州铭康生物的51%股权，把“心梗救命针”明复乐纳入囊中。这起并购案，被业界认为是石药为抵御恩必普专利到期后所做的准备。今年2月5日，明复乐获批上市。据东吴证券预测，“明复乐”的销售峰值将达到20亿元。
广药集团似乎也想通过设立新基金布局医药健康项目的新业态，以达到四两拨千斤之功。从最新设立的两只基金——沃博联广药基金和广药创投基金的出资额度来看，总计不过10亿出头。
而据广药白云山公告披露，广药创投基金要求对单个项目的投资额不超过2亿元。在生物医药领域存在着“双十定律”，即需要超过10年时间、10亿美元的成本，才有可能成功研发出一款新药。“对单个项目的投资额不超过2亿元”的设限，多少也会影响判断和决策。
B 与以岭药业过招
广药中成药创新乏善可陈 以岭拥有中药专利新药14个
2023年广药集团中成药总收入62.71亿元，占大南药总收入的57.59%。但中药制药企业真的能像可口可乐、茅台这样的企业，靠着老祖宗检验过的经方就可以通吃天下吗?
南都健闻石家庄药企调研“请”出石家庄后起之秀、中药制药板块“创一代”以岭药业，与“老钱家族”广药集团进行又一番较量。
研发费用
搞创新不如以岭“小弟”敢花钱
广药集团号称“南派中药集大成者”，旗下“大南药”板块(医药制造业务)共有27家医药制造企业与机构，过半数为中医药企业，包括诸如陈李济、敬修堂、潘高寿等岭南家喻户晓的12家中华老字号，其中10家已超百年历史，占据全国医药行业老字号的半壁江山。
以岭药业是石家庄一家主打专利中药的制药集团，它是由吴以岭院士于1992年创办的医药研究所发展而成，在疫情时期的而立之年，因连花清瘟而扬名，在中国医药工业百强系列榜单之“2022年度中国中药企业TOP100”排行榜名列第5。
2023年以岭药业研发投入9.35亿元(白云山:8.52亿元)，占营业收入比重为9.06%，其中研发费用8.53亿元(白云山:7.82亿元)。虽然同比下滑17.33%，但要看到，2022年以岭药业的研发费用高达10.32亿元，为目前A股中药企业最高纪录。
广药集团作为全国最大制药企业和全国最大中成药生产基地，连续十几年稳占“中国中药企业TOP100”排行榜第一位，但其对中药的“研发投入低”。从年报披露来看，2023年营收755.15亿元、净利40.56亿元的广药集团，全年研发费用只有7.82亿元，占营收比例仅为1.13%，远不如营收仅过百亿元的“创一代”以岭药业。
创新投入与回报显然成正比。据2023年年报，以岭药业仅2023年就有2款中药和1款2.2类改良型新药相继提交临床申请并获得临床试验默示许可；1款中药提交注册申请；1款用于糖尿病视网膜病变治疗的中药新药获批上市。截至目前，以岭药业有七款中药1.1类新药、一款2.2类改良型新药处于获批临床及以上阶段，涵盖呼吸系统、消化系统、神经系统、妇科、儿科等疾病。
在中药创新药方面，广药集团去年只有中药1.1类中药创新药养阴舒肝颗粒(治疗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中药2.3类改良型新药儿童小柴胡颗粒获批临床。2023年年报中披露的五个主要在研项目中只有一个关涉中成药的项目，是陈李济百年传承、治疗腰椎系统病症的专用名方——舒筋健腰丸的二次开发研究。
在今年7月初揭晓的“2024中国中药研发实力排行榜TOP50”上，前三名分别是康缘药业、以岭药业和华润三九，广药白云山位居15。
广药集团虽然连续12年登上中国中药企业TOP100排行榜第一名，贵为“中药制药一哥”并处在改革开放的前沿，但在中药创新领域，它并不是业内公认的“带头大哥”。
单品爆款
广药仅两款中成药年营收冲上5亿
以岭药业的连花清瘟，虽然因疫情催生创下30亿元的销售额，但在后疫情时代，它仍保持了较强的竞争力:2023年连花清瘟在公立医院中成药感冒用药市场中排名第一，市场份额为26.19%；在零售终端感冒用药/清热类市场中排名第五，市场份额为3.78%。作为中成药感冒用药的头部产品，连花清瘟基本盘甚为稳固。
截至去年，以岭药业拥有专利新药14个。
而广药集团生产的医药产品有1000多种，超亿元品种拥有30多个，但中成药产品的业绩却是乏善可陈。其“霸榜”产品，一个是属于保健品类的“凉茶”王老吉，一个是口服西药“金戈”，均不属于中医药范畴。
从2023年广药白云山年报中披露的产销量及库存量情况分析表来看，其中药产品中销量增长最快的前三名分别是清开灵系列(58.3%)，安宫牛黄丸(23.76%)和华佗再造丸(18.26%)，滋肾育胎丸和小柴胡颗粒也均有10%以上的增长。但从其2023年卖得最好的中药“四丸一系列”来看，只有消渴丸和小柴胡颗粒这两种药年营收突破了5亿元，其他三款均在3亿到4亿元上下。
破局之举
重视中药二次开发可成就爆款
家底殷厚的广药，焉能不知其所面临的现实困境与挑战呢?早在2018年，广药就采取了“破局”之举:启动“巨星品种”计划着力培育“巨星品种”“潜力品种”；提出“时尚中药”的发展战略。
但从对“南药”守正创新服务大众健康的角度来看，似有那么一点“走偏”了的味道。比如，除凉茶市场大力推出多元化的产品外，还推出舒经活络的白云山维一植物精油和提高免疫力的灵芝孢子等保健产品，甚至还推出门槛较低的日化品类的功能牙膏——“白云牙膏”系列。守着一大堆老字号传下的“明珠”和经过几代甚至数十代人检验过的经方，运用现代科技手段对“名优产品”行二次研发不容小觑。像以岭药业的解郁除烦胶囊、通络明目胶囊、芪防鼻通片、柴黄利胆胶囊、小儿连花清感颗粒、络痹通片等，均属于中药二次开发产品。
广药也在做这方面的工作。像去年发布的白云山复方丹参片防治卒中后认知障碍专利，就是对“复方丹参片”的二次开发的成果，也为白云山这一产品的持续发展提供了科研成果支撑；广药去年五个主要在研项目中的陈李济的舒筋健腰丸的二次开发研究，也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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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调研 总第351期
策划:李阳
采写/摄影:南都健闻调研团黄海珊 王道斌 发自石家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