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直播间建议欠款逾期者按不同的优先级顺序跟平台协商还款。
8月3日，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发布倡议，凝聚行业力量共同抵御黑灰产侵害，其中重点提及非法代理维权、“反催收”联盟、有组织逃废债、恶意投诉等黑灰产活动。此前，中互金协会召开“催收国家标准研制和联合应对黑灰产侵扰工作机制建设”工作会议，以协会牵头的打击“反催收”黑灰产的行动已正式提上日程，不少金融机构也联手公检法“反攻”“反催收”组织。
在此背后，是更显“直白”的“反催收”黑灰产拓客。南都大数据研究院留意到，目前，各大短视频平台上的相关信息流广告、直播不断，短信、电销途径也没闲着，而打着“逾期处理”“债务优化”名头的App用户下载量已高达千万。
“反催收”黑灰产缘何难以根治？在行业专家看来，借款人、银行、互联网助贷平台和互联网平台广告等多个方面都存在顽疾。
各渠道拓客加速 平台“反催收”广告审核松绑？
近期，南都大数据研究院接到多名市民投诉，指近期“债务优化”“逾期处理”的营销电话有增加趋势，打开各类短视频平台，刷到该类型广告的频率也有所提升。
南都记者从业内获悉，去年主流短视频平台曾集中整治过债务优化类广告，相关平台曾上线温馨提示，还对“反催收”广告进行审核限流，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反催收”广告的曝光率。
但目前，头部短视频、社交平台似乎对“反催收”广告有了一定程度的“松绑”。
南都记者尝试在短视频和社交平台搜索“贷款逾期”“债务优化/重组”“停息挂账”等关键词，发现均有不少新近发布的帖子和视频等内容。比如在微博一个有着9.7万粉丝的“债务重组停息挂账”超话中，活跃着不少“反催收”账号，其中一些自称法律援助/咨询、法务公司的还有蓝V认证。而在知乎、小红书，一批“法律咨询公司”分享负债“上岸”经验或科普还款政策，以此吸引客户关注，并以“私聊”方式导流至微信等渠道；除此外，他们还以“评论植入”的方式在热帖下方留言推荐“××法务靠谱”等，留言账号多为普通个人账号，但留言的内容和文案行文方式统一，均夹带某个特定“法务公司”名称。
在短视频平台，有的尽管在搜索页顶部有“谨防骗局”的温馨提示，但其中靠前的10条内容中出现的“法务咨询公司”投放广告就有3条之多。谈及短视频平台的推广，江西某家信用管理公司的债务规划师向南都记者表示，其所在公司跟某头部短视频平台签订了10年的合作协议，交了300万押金，因此用户看到的“反催收”广告很多是该公司投放的，也经过该短视频平台审核，会显示公司抬头而非个人账号。
还有短视频平台，搜索关键词后，首屏推荐多个“协商还款”“减免利息”直播课程。根据测评记录，此类直播间每天各个时段均存在，大多数由冠以“xx律师”“xx咨询”的账号开播。
南都记者在某直播间发现，主播列明了各大网贷平台和银行机构及其年化率，加以颜色区分，并以此为依据，建议欠款逾期者按不同的优先级顺序跟不同平台协商还款。
一位不愿具名的行业分析人士认为，这种“教唆”方式，就默认了借款人存在在多个平台同时欠款的多头借贷行为，而监管已经多次强调“切勿以贷养贷、多头借贷”，因此，在他看来，这些“反催收”服务，助长了借款人拖欠还款、拆东墙补西墙的不良贷款习惯。
换汤不换药 利用App实现导流拓客下载
南都记者注意到，非法代理维权组织不满足于视频广告推广模式，进而转战监管更难以穿透的应用软件领域。一些打着“逾期处理”“债务优化”名头的App出现在了各大应用商店。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在一款安卓手机应用商店中约有25家相关应用，用户下载量较大，最高可去到1213万，有两款App下载次数超过百万，超10万下载量的App有12款。
相比主打媒介广告矩阵，以落地页为主的传播模式，这些应用对自身内容的包装更加成体系。下载量较大的债务优化App还会提供各大银行和网贷平台的付费协商教程，每个课程99元，支持399元/年VIP充值服务。
尽管这些App在包装上下了一定功夫，本质上却仍是“换汤不换药”，主要是利用App实现导流获客。点击进入App填写信贷信息后会跳转进入微信，通过添加对方企业微信进行咨询，或者留下手机号，由对方专门人员进行联系。南都记者以逾期咨询为由联系了多名债务规划师，沟通发现，实际业务受理有金额门槛，不少于两万元，但App并没有明示这一要求。对比多个债务规划师给出的“个性化方案”，差异不大，主要是信用卡分期、网贷延期。就中介费用而言，普遍在5-8个点，但也有客户反映高达10个点。
与此同时，也存在利用多个马甲App导流到同一家公司业务的情形。比如在下载量靠前的“××逾期上岸”“逾期×”等App，平台推介分配的业务对接方均为上海同一家法律咨询有限公司。查阅上述App用户协议发现，多个应用开发运营商均与该法律咨询有限公司互为合作关系，App允许合作单位采集、传递及应用经用户授权的个人资料，为用户提供债务优化服务。
在博通咨询金融行业首席分析师王蓬博看来，上述“债务优化”类App在宣传角度上仍属于灰色地带，本质上都是希望通过宣传帮助客户免除逾期债务而进行信贷导流或者进行违规的“反催收”活动。他认为，正规债务优化的前提一定是在合法合规的基础上，对自身的债务情况进行梳理，再去与债权人协商延期分期情况。对于金融行业来讲，业务部门会畅通类似的沟通机制，也会对一些逾期者给予更多时限。建议客户出现逾期危机时，应该优先与金融机构沟通协商。
●症结
定性难、线索收集难等困扰打击“反催收”
当前，行业打击“反催收”黑灰产依然面临一些棘手难题。马上消费金融股份有限公司党委副书记白恒斌对南都记者表示，一方面，非法代理维权组织通过伪造材料或者提供虚假材料，导致金融黑产中的案发量大幅攀升，并逐渐向非金融监管部门，比如信访部门蔓延，对公司正常经营产生严重困扰。另一方面，金融领域黑产立案打击标准也尚未建立，主要原因在于案件法律定性难、线索收集难、案件启动证据标准要求高、行业打击协同机制尚未完善等。
易观分析金融行业高级咨询顾问苏筱芮在采访中指出，在主流短视频、社交平台，一些发布账号将“债务协商”等内容与其他内容掺杂，或是一些打着律师名头的账号发布债务重组相关内容，很难将其与“反催收”等不法内容区分开来。在王蓬博看来，这与平台审核监管不严有很大关系。
●支招
细化“非法代理维权”“反催收”认定标准
实际上，监管行动一直在加码。为有效打击“反催收”黑灰产，多方协同共治已成为行业共识。8月3日，中互金协会发布《关于加强互联网金融行业协同、维护行业正常秩序的倡议》，表示协会正在着手制定加强行业协同的相关工作机制，起草甄别各类黑灰产活动的特征指南和具体应对措施，研究解决黑灰产信息的行业共享、阻断黑灰产信息网络传播等难题，探索建立向金融监管、公安、司法、网信等国家相关部门定期报告黑灰产危害情况的机制。
未来如何提升债务催收乱象整治效能？苏筱芮建议强化互联网空间管理，她认为应细化“非法代理维权”“反催收”相关的认定标准，触发指定情形后展开限流、封号等措施，需要各部门与社交媒体平台通力合作，从引流端减少此类风险。白恒斌还建议运用多方计算隐私技术，建设黑灰产案件线索对碰平台，建立金融机构数据碰撞机制，同时出台司法解释或者案件侦办指导意见，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此外，信用卡资深研究人士董峥认为源头问题亟须解决。银行风险控制需要更精准，严格控制过度授信，在办卡营销推广时，尽量避免片面地以“额度高”“多刷卡”等引导客户消费；而客户方面也应该严格审视自身的消费能力，树立正确的消费观、维权观，为自身债务负责。
采写：南都记者 谢小清 熊润淼
出品：南都大数据研究院 数字金融研究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