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竞技赛事制作与转播区别于传统体育，其中最核心的差异就是:电子竞技赛事制作与转播是现实信号和虚拟信号的结合，这给我们带来了制作的难点，也为电子竞技赛事制作与转播带来了发展的空间”。近日，2023全球电竞运动领袖峰会暨腾讯电竞年度发布会在深圳开幕。活动现场，英雄体育VSPO联合创始人兼首席运营官、中国传媒大学客座教授郑夺发表演讲，提出电子竞技制作与转播在未来将呈现出六大趋势，由此受到广泛关注。在2023年全球电竞运动领袖峰会的后台，南都记者见到了郑夺。在将近1小时的采访中，郑夺讲述了自己跨进电竞行业后，如何在一线工作中逐渐发现了问题所在、尝试寻求解决方法。面临着如今万众瞩目的“电竞入亚”节点，郑夺表示电竞发展并不会一下就到达彼岸，“入亚”聚光灯下，电竞行业是否已经准备好了也值得关心。
“入亚”让电竞人冷静思考
2020年12月16日，亚奥理事会正式将电子竞技列入了2022年杭州亚运会竞赛项目。近年来，受电竞国际化发展、新兴市场潜力挖掘、杭州亚运会临近等因素影响，全球电竞观众规模将进一步扩大，电竞产业也将迎来快速增长。全球网络指数机构预测数据显示，预计到2023年全球电子竞技营收将达到近18亿美元。
电竞行业正在肉眼可见地变得重要起来。在郑夺看来，入亚确实让更多人有了直接的机会去了解电竞、破除刻板印象。“像我们原来那样，都是‘负面宣传’，那大家很难冷静思考。但亚运会上的体育精神，电子竞技未来或将触达的奥林匹克精神，它们已经是世界上公认的代表人类最美好追求的精神。在这样的氛围下，很多人可以更冷静地去思考电竞是什么。”
同时，郑夺认为“电竞入亚”也让国际间多了一种新的交流方式。他表示，电竞越来越成为一种“国际通用语言”，是国际交流和往来的新型力量。他举例称，在中国和俄罗斯发表的《关于深化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中提到，中方将支持俄方2024年在俄罗斯喀山举办国际电子竞技赛事“未来运动会”，“这说明，国际上越来越认识到了电竞的力量”。
不过，郑夺也认为目前电竞行业依然存在隐忧。“我们的行业是否准备好了?这也是行业痛点所在”。他表示，“入亚”使得电竞行业处于聚光灯之下，“从业者会以一个怎样的精神状态和风貌来面对呢?这对整个行业而言也是一次挑战”。
除此以外，郑夺认为电竞行业的“普惠性”可以进一步被挖掘。郑夺说，一场电竞赛事举办下来，硬件、交通、餐饮、住宿、娱乐等多个产业都会被一并带动，这就是电竞的“普惠性”。“电竞对于其他产业有很多赋能。电竞最直接的特点就是能拉动其他产业的产值、带动就业。你能想象，从前广播电视设备行业的主力客户是电视台，现在却已经是电竞行业了吗?”郑夺提道。
游戏、电竞为何备受误解
十余年前，带着顶级咨询公司的经验，郑夺在朋友的邀约下一头扎进了电竞行业。十年过去，郑夺既担任英雄体育VSPO联合创始人、首席运营官，又在中国传媒大学动画与数字艺术学院任教，同时仍在攻读澳门科技大学人文艺术学院的博士。
“师兄你很缺钱吗?”在跨入电竞行业几年后，一次在北京大学开讲座讲相关内容时，一位师弟突然向郑夺发出了“灵魂拷问”。回忆起那个场景郑夺有些啼笑皆非，在师弟眼中，自己俨然成为了一个“不务正业”之人。
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北大毕业生，大众的误解、工作推进的艰难让郑夺有着浑身的不适。他同时也看到，这样的“灵魂拷问”也时常发生在如今的电竞与游戏行业中。时不时地，大众总会对电竞与游戏发出类似质疑。在郑夺看来，大众对电竞、游戏行业的误解有时源自于不同文化语境下对词语的理解不同。
他从“运动”一词的词根上讲起。“Sport一词最早来源于拉丁语中的Disport，词语本身意指‘你离开了学习和工作去从事的事情’，中国有过一句标语叫‘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就和‘Sport’最早的意思最接近。电子竞技在国外叫‘e-Sports’，根本不会有人质疑电子竞技不是体育项目。”
在郑夺看来，随着翻译过程中词义的扩大、缩小、增删，一些词语在国内受到了不少关注，而游戏就是其中之一。他表示，西方的“Game”在中国被翻译成游戏，但“Game”的词义范围比如今大家认知中的更大，“博弈论的英文就是‘Game theory’。相反，在中国唐朝，我们的‘游戏’一词甚至有‘杂耍’的意思”。
郑夺指出，当“Game”被直接翻译成游戏并在多年的使用中约定俗成时，某种程度上就导致这个产业从定义上受到质疑。“在进行这种学术论证时，你会发现很多事情就是因为定义直接导致不同语言的认知差异。”
如果说游戏果真是“洪水猛兽”，那么大家最担心的就是“沉迷”。但郑夺认为，谈论游戏沉迷应该从概率上入手。“‘沉迷’是有一定概率的，事实上对于‘游戏沉迷’医学上有严格的判断标准，只有持续到了一定的时间、影响到正常工作与生活时，才叫‘沉迷’。”
从行业的角度看，郑夺认为，如果行业中没有理论研究和学术讨论能把一件事情真正说清楚，那么当质疑和反驳出来的时候，误解由此也会越来越深。基于这样的考虑，他才转向到对电竞理论的研究中去了。
电竞行业需要理论建设
自2017年起，郑夺就开始带领团队在中国传媒大学授课。在担任中传动画与数字艺术学院客座教授的同时，郑夺还出任了电子竞技专业系列教材编委会副会长。
郑夺向记者回想起那时候的日常。在中国传媒大学，郑夺开设了包括《电子竞技概论》《游戏数据分析》等5门课程在内的电竞相关专业必修课，同时身兼着英雄体育VSPO联合创始人、首席运营官的工作。
在写作的过程中，眼看着行业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电竞领域发声，郑夺有些焦急，他期待自己的理论与思考也能尽快成书出版。
不过，中国传媒大学动画与数字艺术学院副院长陈京炜的话按捺住了郑夺的焦虑。“陈副院长对我说，中传出的教材日后都会成为传媒行业的经典，被沿用很多年。咱们是不是再慢一点?我一下子就受到了触动。”
郑夺说，他茅塞顿开的时刻，就发生在任教时的某个瞬间，那时他终于觉得自己关于电竞的理论立住了。郑夺把体育的发展分为“人本生理体育”“简单器械体育”“复杂器械体育”“电子体育”和“融合体育”五个阶段。在第三阶段“复杂器械体育”中，人们对传统奥林匹克项目的认定开始有了改变，这在郑夺看来就和今天电竞成为亚运项目时面临质疑的情况相类似。
“一开始，人们始终不认同赛车可以作为比赛项目，因为赛车主要的动能是采用化石能源，但奥林匹克又认可赛马。马和车有什么区别呢?一个是生物能，一个是化石能。随着科技进步的成果融入体育运动中，如今赛车运动也已经成为了成熟的体育运动。”郑夺因此观察到了这样一个规律:“科技进步的成果进入，体育形式就会产生新的变化，但需要一定的时间这种新的变化才会被广泛认可。”
电竞要到达“广泛认可”仍有一条长路要走。“电子竞技是先进科技在体育竞技上的表现形式，但这项新兴体育要成为被大众广泛认可的体育运动，还需要更多时间。未来可能还会产生其他形式的体育运动，新的体育运动一开始也必然会受到质疑。即使现在认同电子竞技是体育运动的人，在科技发展更加先进的未来，或许会质疑另外一种新兴体育。”在用了四年写就的《电子竞技概论》中，郑夺这样写道。
今年，郑夺写就的电竞系列第二本著作《电子竞技赛事制作与转播》已推出。书籍的封面沿用了前作相同的红蓝螺旋图案。郑夺向记者讲解了这个封面设计的含义:红蓝色是电竞赛事中被广泛运用的对抗色，同时红蓝色是泾渭分明的，红色是热血的人文精神，蓝色是科技，电竞本身就是人文与科学的结合。同时新生事物总是曲折发展与螺旋上升的，不会一下子就到达彼岸，电竞也是如此。
出品:南都政商数据新闻部、上海新闻部
统筹:石力
采写:南都记者 林文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