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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邱振中新著《“人书俱老”:观念与机制》,专家热议:

何为书法上的“人书俱老”?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3年06月04日        版次:GA15    作者:黄茜

  近日,“书法:理论的可能性——邱振中《“人书俱老”:观念与机制》”新书分享会在北京首开书院举行。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书法理论家、书法家邱振中,诗人、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主任、中国作协原副主席吉狄马加,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陈平原,清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汪民安莅临现场,围绕中国书法的历史与精神展开讨论。

  在中国书法界,邱振中被认为是少数既对传统书法有精深把握,又对当代艺术文化和理论有所涉足的艺术家。他在当代艺术中建立了自己书法的语言和图式。他对书法的认识和理解,有着融贯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艺术的广阔视野。

  在《“人书俱老”:观念与机制》书中,邱振中对“人”进入书法的机制进行了深入讨论,把当代学术中关于表现问题的研究推至一个新的深度。中国文化史上最重要的命题之一“人书俱老”第一次进入当代思想的范畴。

  邱振中:用文献与图形研究阐释“人书俱老”

  在新书分享会上,谈及自己的书法研究,邱振中表示,经过多年的学习、思考和研究,他发现书法在理论方面、学术方面具有无穷的潜力。书法把语言、图像、意义阐释、人格修炼这几个极为重要的方面糅合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经过了几千年的发展,积累了无数的作品和文献。如果能揭示出它们的机制、原理,那对中国文化的思考将做出巨大的贡献。正是这种朴素的信念,让他在四十年里一直沿着这条道路努力前行。

  “如果把对书法的研究还原到图形研究、文献研究、文化研究,我的研究大致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研究的对象可以由感官去把握,比如书法里的一撇,我们眼睛可以看到,这是感官可以感受的对象;另一类研究对象是感官无法把握的,例如你说这件作品很有‘神’,这个‘神’,我们只是心里有感觉,与感官无关,再如‘人书俱老’中的‘老’,无法由感官直接感知。”

  在《“人书俱老”:观念与机制》一书当中,邱振中对文献作了精细的语言分析,同时设法把图形打造成文献所缺失的环节,以完成对“人书俱老”命题的阐释。  

  吉狄马加:中国书法离不开人的主体性

  吉狄马加既是诗人,也是一位书法家。谈到对“人书俱老”的理解,吉狄马加认为,一方面中国书法离不开人的主体性,因为任何书法的写作,最终书法家和创作者是分不开的。另一方面,作品之所以“人书俱老”,一个是创作者本身的修养,他最终达到很高的境界,另外一个就是他所书写的作品,品质和境界也达到了同样的高度。所以,“人书俱老”,不妨理解为我们今天说的“书如其人”。

  他还谈到书法创作的“即时性”问题,认为传世的伟大作品,如果从书法上来说,都是即时性的、特定环境产生的作品。“比如说王羲之的《兰亭序》,大家都知道写于雅集上,如果第二天想重写,不可能再写出当时的感受。那种氛围,包括字所写出来的那种自由度,和当时那个字所体现出来的艺术境界,我觉得是很难再现的。苏东坡的《寒食帖》也是这样。”

  吉狄马加认为,读《“人书俱老”:观念与机制》最大的启发在于两点。一是强调创作者主体个人的综合性和丰富性;另外就是创作的即时性,以及这种即时性怎么能和创作者的主体形成一种互动和呼应。  

  陈平原:今天大部分书法展观赏的都是“字”

  陈平原教授说:“对中国古人来说,所有的人读书明理,入手处就是识字和写字。大家都会写,见识有高低,技艺有精粗,但没有人一辈子就做专攻书法这一件事。晚清以降,现代学术分工了,分成各种各样的专业,即便艺术学院,也分国画、油画、版画、雕塑、书法等。今天中国,有多少人在专业学书法呢?”

  据悉,全国高校有将近120所招收书法专业的本科生及研究生。陈平原坦言,他到过若干美术学院或艺术院系,观看他们的书法教学。他曾问了一个问题,招了那么多学书法的学生,以后怎么教?陈平原曾经在一次访谈中给学书法的本科生和研究生提建议:“多读书,少练字。”他认为,今天的书法教学,很容易强调技术性,每天练字,熟能生巧。但这真的是中国书法的未来吗?

  谈到“人书俱老”,陈平原认为,这涉及艺术家的技法习得及心路历程,包括从“平正”到“险绝”再到“平正”。他说,单从字面看,与“人书俱老”形成参差对照的,还有两个词:“衰年变法”与“老手颓唐”。

  “知识、阅历与才情,均随着岁月变迁,不可能停留在老地方。”陈平原说,“到了一定年纪,文章还能写,但写得不如以前好,我们就说某某‘老手颓唐’了。而‘人书俱老’则与之相反,阅历、学养及精神三者相得益彰,呈现出老到、完满、圆足的状态。”

  他也说起书写的即时性,坦言当平时的训练和一时的感情互相融合,在一瞬间通过具体作品呈现出来,那当然是最理想的状态。可惜“今天绝大部分书法展,让人观赏的都是‘字’,几乎没有‘文’。而参观者也都不考虑你到底在写什么,背后有什么感怀,想传递什么思想或情感信息。”

  两年前,陈平原在广州举办了一个题为“大字书”的书法展,不写唐诗宋词,就摘他自己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三篇文章。他也不苦心经营,全是随意挥洒。他说:“既然推崇即时性,就应该不自欺,老老实实,好坏不论。书法犹如唱曲,所有的训练最后均转化为肌肉的记忆,必要时,一下笔或一张口,就是那个样子。” 

  汪民安:汉字的书写充满流动的活力  

  汪民安教授从文字与世界的关系入手,指出汉字是象形文字,意在模仿世界,中国文化在某种意义上把万物和自然都当成是有生命的东西。

  “既然汉字要模仿万物,模仿有生机的万物的话,那么汉字也一定是要有生命的,汉字一定也是充满生机的,而生命就意味着动,意味着变化,意味着动的节奏和活力,在这个意义上,汉字里面一定也要保有流动的、流淌的生命活力。这一点就是书法之所以能够成为艺术的非常重要的原因。”汪民安谈道。

  他认为,书写者的活力通过汉字的活力体现出来,反过来,汉字的活力要借助书写者活力得以激活。这二者是相互激活。因此,书写就是这样将不同的能量进行接受和传递的媒介。

  “我们或许在这个意义上可以理解‘人书俱老’:它们密不可分,它们被同一种力所灌注牵扯勾连,它们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老’,当然意味深长,随心所欲不逾矩,既是一种人的自由状态,也是书写的自由状态。”汪民安表示。

  采写:南都记者 黄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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