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秋节，潮汕英歌在帕那尼空县街头表演，拿着蛇形道具的是韦俊杰(15岁)。
奔财展示仿照英歌舞者形象制作的人偶。
在泰国春武里府帕那尼空县(Phanat Nikhom)旅行，游客们除了可以买到当地特产的竹编，还能在街头巷尾见到各色英歌人偶，甚至可以体验一把英歌脸谱妆容。
英歌是我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源自广东潮汕地区，在泰国这片异乡已传承演变百余年，衍生出与当地文化特色融合的新版本。在那空沙旺府，英歌和当地一种叫帕卜的表演相并，衍生成为“英歌-帕卜舞蹈”。而在帕那尼空县，英歌与当地审美结合，脸谱妆容变得更加简单、柔和。
今年中秋节，上万人涌向帕那尼空县的街头，在喧天锣鼓声中，15岁少年Supakorn Piyachatroj(中文名为“韦俊杰”)拿着一条长长的蛇形道具，出现在一支身着黑色紧身短打武士服、画着独特脸谱妆的队伍中。队伍在热闹的人群中跳着舞步穿梭，其他舞者手握两根短木棍，高举、挥舞，又随着锣鼓的节奏回落、对击，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赢得阵阵喝彩。
参与这场英歌表演的舞者们，是来自当地的一所学校的中小学生和老师。为了让英歌得到更好的传承发展，这所学校于1998年将英歌引进校园，让学生一代一代传下去。近日，该所学校的老校长、教练和英歌队的学生向南都、N视频记者讲述了潮汕英歌在泰国生根发芽的故事。
潮汕英歌“发新芽”
今年9月10日，是中国传统节日中秋节，泰国帕那尼空县的人们也在为这一节日而庆祝。
当天，15岁的韦俊杰和8岁的弟弟起了个大早，赶到已经放假的学校。教练和老师用油彩给他们画上厚厚的戏曲妆，进行最后的排练，为傍晚的演出做准备。
兄弟俩是华裔后代，因此也拥有中文名字。他们都是当地一所学校的学生。
傍晚18时左右，演出开始，学校师生组成的约70人的英歌队伍，走上街头进行一场路程长达2公里的表演游行。大家按照行军队列站立，每人双手持三十厘米长的木棍，左手上右手下，双棍击打，踩着锣鼓声的节奏，敲出清脆的声响，脚下配合着节奏跳跃前进。
与队伍中的其他人不同，韦俊杰拿着一条长长的蛇形道具，在行进过程中不断扭动或者挥舞手中的道具，指挥队伍变换各种舞姿，控制行进的速度。他的动作自信、舒展又从容，展示着这位少年不俗的表演功底。
沿路两侧人头攒动，观众们举着手机拍下这场一年一次的精彩表演。这场演出吸引了上万人观看，其中不少观众特意从外地赶来。
该校已退休的老校长奔财·替帕阳根(Boonchai Tipyangur)是这场演出的组织者。他的祖上姓张，祖籍广东普宁。他告诉南都记者，每年中秋节，当地都会举办各种传统庆祝活动，包括舞狮子、祭拜月亮、比赛吃月饼等，其中英歌表演已经持续了19年。
英歌是我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流行于广东汕头、揭阳、潮州、汕尾等地，是一种融舞蹈、南拳套路、戏曲演技于一体的民间传统舞蹈，表演气势豪壮，有歌颂英雄的含义，被认为是扬正压邪、吉祥平安的象征。相传英歌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来源多解释为当地民众尚武习俗的变体或搬演《水浒传》故事。
据奔财介绍，英歌舞传入泰国已有100多年历史。作为近邻，中泰两国间商贸和人员往来络绎不绝，英歌也随着中国移民来到泰国，并在各府开枝散叶，成为泰国民间祭祀、节庆、春耕祈福等活动上的重要节目。
中国非遗进泰国校园
经过百年传承与演变，英歌在泰国保留了原来的演绎形式、传统服装等，随着时移势易，也产生了新的变化。
奔财向南都记者介绍，100多年前，英歌表演者会打扮成《水浒传》108个好汉的模样，每个面部妆容都不同。不过，如此丰富的脸谱在当地已失传，现在大多是白色粉底，眼圈和脸颊涂抹成黑色或红色，每个人脸部再做一些个别化装扮。
比如，舞动蛇形道具指挥队伍行进的韦俊杰，他的妆容相比其他成员就更为特别，右侧脸颊只有简单的红白粉底，而左侧脸颊多了黑色描边和黄色填充，勾画出特殊图腾，在队伍中格外显眼。
“我们也做了一些本土化融入的努力。”奔财表示，他们使用的脸谱画法和中国潮汕地区的英歌脸谱不同。“潮汕英歌脸谱用色较深，看起来凶一点，我们的脸谱用色比较浅，比较温柔，这是为了适应这里的审美，吸引人来参观，尤其我们的学生是小孩子，脸谱太凶的话，小朋友可能会害怕。”
不仅限于在中秋节等节庆活动上游行演出，英歌还出现在当地很多其他具有仪式感的活动场合。从1998年开始，奔财和当地英歌队教练丕席·通丹(Phisit Thongdang)把英歌舞引入到当地华人、泰国本土人、老挝人常举行的行善活动中，扩展了英歌的表演空间。
从那时开始，奔财把英歌同步引进了校园。后来，泰国教育部门规定学生必须掌握一门文化民俗课程，借此机会，奔财等人在2006年专门编写了英歌舞教材，名为《当地“英歌舞”表演技能》，并把英歌设置为政府规定的文化民俗课，每周五上课，一节课50分钟。
老师除了教授学生英歌舞的动作要领，还会讲解《水浒传》中的人物和故事。把英歌课程纳入学分体系，加上寓教于乐的授课方式，学生们都很喜欢上英歌课。
韦俊杰接触英歌要比其他同学更早一些。他小时候因患有呼吸道疾病，父母为了让孩子增强体魄，便让他跟随教练学习英歌舞。韦俊杰告诉南都记者，多年的练习不仅让他身体变得强健，也深爱上了这项活动。在他的影响下，弟弟也加入了英歌队伍。兄弟俩年纪虽不大，但大大小小的英歌演出已经参加过不少。
助力当地旅游经济
韦俊杰的教练中文名叫邹弟绿，今年60岁，跳英歌舞已有30年。
30多年前，邹教练偶然看到了一部关于潮州英歌舞的影片，被气势磅礴的表演震撼了。“我当时就觉得好美、好有力道，看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在有力地跳动，我就想自己也要学。”
当时，相关的英歌影片和视频成为邹弟绿学习的参考。他有空就仔细研究这些视频的服饰妆容、舞蹈动作、鼓乐配合、队列设计等，边看边模仿，尝试融合进自己的英歌表演中。
邹弟绿告诉南都记者，他是祖籍广东普宁的华裔。“英歌舞是由华裔带到泰国来的，在学习和表演时，我感到一种使命感，我们的祖先把英歌带来，我们就要把它传下去。”
后来，邹弟绿也成为奔财所在学校的英歌舞教练。除了依托学生传承英歌，他们还组建起一支在当地颇有名气的英歌队。“次数多到我数不清了，有人来请，我们就去”。除了固定每年一次的中秋演出，学校英歌队逐渐走出帕那尼空县，将英歌表演带到了泰国各府县。
据奔财了解，目前泰国全国有四五个府有自己的英歌队，时不时也会有人到他们学校参观，学习如何组织英歌队。
“这些来看英歌的游客也会在我们县里产生其他消费，包括吃住，可以说英歌给这里的经济带来了更多活力。”奔财表示，英歌表演吸引了不少游客慕名前来，也带动了当地旅游业发展。
为了进一步满足游客需求，当地人还制作了造型丰富的英歌人偶供游客购买留作纪念。奔财向南都记者展示了仿照英歌舞者形象制作的英歌人偶，大小各异的摆件，有双手举着木棍跳跃的、打鼓的、有摆弄蛇形道具的，颜色鲜艳，造型多样，颇受游客欢迎。如果游客想要亲自体验，他们也会为其画上英歌脸谱。
奔财和邹弟绿也有遗憾，他们虽为华裔，但因祖辈移居泰国多年，已经没有与故乡的亲人来往，也从未来过中国。但是当跳起英歌舞，激荡的锣鼓声让人热血沸腾的时刻，总提醒着他们身上有着华人的血统。
邹弟绿只在视频中看过潮汕本土的英歌表演，“我总惦记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到潮汕去，看看那里的英歌”。
统筹:南都记者 向雪妮
主笔:南都记者 陈燕
采写:南都记者 郑璇真 陈燕 实习生 丁小燕 受访者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