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玻璃艺术家王朝虹在创作作品《朵朵璀璨》。
鉴于玻璃对于人类的价值,联合国首次以单一材料命名2022年为国际玻璃年,以纪念这种人类历史上极具变革性的材料。借此机遇,2022年9月28日,由中国科学技术协会指导,中国工艺美术学会、中国硅酸盐学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广州美术学院主办的“2022璃语东西——国际当代玻璃艺术展”在广州美术学院大学城美术馆举办。在广州美术学院从事玻璃艺术创作和教学多年的广美美术教育学院副院长王朝虹副教授,成为该展的联合策展人。
王朝虹在接受南都记者专访时表示,展览秉承“彰显玻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共创可持续、公平和更美好的明天”的主题,共展出国内外当代顶级玻璃艺术家百余件代表作品。展览倡导创新精神,注重学术性、艺术性、思想性,力求全方面展示当代玻璃艺术的文化价值、学术价值、艺术价值,以推动我国当代玻璃艺术发展。
王朝虹介绍,其实玻璃从被发现到应用已有4000多年历史。但在1962年之前,玻璃的制作仅仅是出现在工厂大规模生产中,被功能性所限。“国际玻璃工作室运动”使玻璃进入艺术家工作室中,转变成一种能自我表达的艺术材料。
“迄今为止,科学家已经在硅酸盐玻璃中分别加入了70多种元素,创造出性能各异的玻璃。所以,对于玻璃艺术而言,玻璃既是古老的材料,也是创新的材料。由于玻璃从熔融状态到固体状态的性质变化是连续和可逆的,因此可塑性非常强。西方有个说法,玻璃是光的容器。玻璃材料本身所具有的美感,因环境和光线的变化而产生不同的感知,充满着独特的艺术魅力。而玻璃艺术家借助玻璃这种特殊的材料去感知世界,表达思想与情感的力量,使玻璃成为个性化、美学化的艺术创意载体。本次展览不仅为实现东西方玻璃艺术对话提供了难得的机会,也为人们加深对玻璃艺术的认识,了解其历史及其与当代的关系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面对面
南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玻璃艺术的?为什么会想到把玻璃艺术引入广州美术学院?玻璃艺术在广美的现状如何?
王朝虹:我在广州美术学院读本科是学国画的,读研究生时虽然读的是材料,但是我也没接触过玻璃,所以我算是“半路出家“。我在一个极偶然的机会接触到玻璃这一材料,在2006年创作了平生第一件玻璃艺术作品《海》,从此就开始了与当代玻璃艺术的不解之缘。
我后来才知道,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于2001年左右设立了当代玻璃艺术相关专业,我想,作为华南地区唯一的高等美术学府,广州美术学院也要引进这门艺术。2008年起,我开始带着几名学生长期驻到珠三角一家玻璃工厂里,边教学边创作,这些经历我后来还写成了一篇文章,叫做《学院外的课堂》。
经过多方努力,2017年,由我主导的教学团队在广州美术学院成立了设备齐全、功能先进的玻璃实验室,美术教育学院、雕塑与公共艺术学院、建筑艺术设计学院、工艺美术学院等二级学院均开设玻璃艺术课程,师生作品多次入选国际青年手工艺美术展、国际灯工艺术节、天元国际玻璃艺术节等顶级玻璃艺术展览活动,曾荣获“李宾斯基大奖赛”等国际重量级奖项。
2018年,广州美术学院美术教育学院还成功主办了“中国高校当代玻璃艺术展”,展出了10所内地及港澳台美术学院130件作品,并策划了系列学术活动,获得业界高度好评。可以说,作为“2022璃语东西——国际当代玻璃艺术展”的主办方之一,广州美术学院在玻璃艺术的教学、研究领域是有着广泛而深厚的历史底蕴的。
这么多年来,我带学生创作作品和策划主题艺术展,初衷都是“传播”,用现在的话就是“搬砖”,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经过师生们的共同努力,能够在广州美术学院成立当代玻璃艺术专业,以填补学院的学科空白。
目前我在做一件很有趣事情。在今年5月举行的“只此绚丽——广州出土汉代珠饰展”上,我复刻了一些广州汉代出土的珠饰,譬如蜻蜓眼玻璃珠,但珠子看上去贼亮贼亮的,没有古代珠子那种雅致,没有那种高级感。我现在找了一位化学家帮忙,准备一起复原我们汉代铅钡玻璃的配比,然后把广州南汉二陵博物馆里收藏的汉代玻璃器逐一复刻出来。
南都:这次展览中有没有你个人特别喜欢的玻璃艺术品?
王朝虹:我很喜欢而且经常引用玻璃立体主义大师李宾斯基说过的一句话,“玻璃是光的容器”。这句话把光变成了内容,而非工具。
西方艺术家作品里,我最喜欢的是《无限》和《开放的几何》,它们都是一个抽象的形态。西方作品对那种抽象型的光的肆虐的表达是非常鲜明的。它是在一种几何的抽象语境下展开的,呈现的是一种很纯粹的视觉形式,是用光的塑形去达到自身玻璃品质的表达。这两件作品都是通过简单折叠的几何,让光在几何形里面去穿梭、折射,呈现绚丽的视觉效果。我觉得在目前疫情这种比较让人低迷的情况下,看到这一种很闪亮的东西,人们会觉得获得了慰藉。
总之,光对这些作品赋予了另外的内容。这次展览,西方作品对主题和内容是比较淡漠的。艺术家们不会专门围绕某个具体主题,表现具体内容,完全是纯粹的表达,使得抽象在现代玻璃艺术中变得非常的重要。
我觉得国内的艺术家有一件作品跟上面两件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我特别喜欢的,就是李玉普老师的《何以为家系列二》。它的外形,包括造型上线条,都是理性而有序的。但一旦我们去观看这件作品的内部,线条的形态由于玻璃的特性被折射,产生了一些物理性的变化,外面的“实”与里面的“虚”有了一种来回的转化,我觉得是一个很有突破性的创新表达。
王朝虹参展作品《月白中的一抹虹彩》。
南都:这次你也有作品参展,如《月白中的一抹虹彩》等,请介绍一下设计理念。
王朝虹:我是在新冠疫情刚出现的时候创作《月白中的一抹虹彩》的,这组作品一共有二十多件物品,从构思到完成,陆陆续续做了半年多。
2020年初开始有一段时间基本都是线上课程,少了许多面对面向学生授课的机会,生活一下子静了很多。我的画面追求的就是这种不太正常的宁静,所以我用了月白色调。它是带一点蓝色的白,比较符合我追求的情感色调。
同时,全世界人民都在积极防疫,很多人充当“逆行者”。我最先做的是那个箱子,也是机缘巧合,广州有本潮流杂志约我以“Departure(重新出发)”这一概念去设计一件作品,我就做了这个带玫瑰的箱子。
我把生活每天要做的东西都放进作品中,可以看到里面有吃的、有盘子、有勺子、有杯子。但我在比较苍白的色彩里面加了一个彩色的陀螺。陀螺是一个象征,象征希望和坚韧。
南都:在你看来,当代玻璃艺术的未来走向应该是怎样的?
王朝虹:我觉得玻璃艺术归根到底有两条路走,一条路肯定是跟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是不可或缺的日常玻璃的使用。当然这也牵涉到玻璃的创新应用和技术应用。比如说我们现在的触屏,以后的元宇宙世界,还有像外太空探索的那些仪器,其实有很多都是玻璃的,只是玻璃的形态已经不是我们原本认知的形态了。
另一条路就是精神层面追求的艺术创作。比如在粤港澳大湾区的背景下,依据我个人这些年的一些经验,当代玻璃艺术实际上仍有很大的空间。因为每年哪怕我只有一两件作品,或者举办一个小型的展览,或者像这次一样全面的展览,观众都会非常讶异于玻璃的种种面貌。但实际上,从公共艺术到城市艺术到室内陈设,甚至到我们个人的生活美学范畴,都是可以用得到玻璃艺术创作的,所以它的未来是很广泛的。
因此,我们艺术家也好,教育同仁也好,都应该继续努力让大众去看到我们的作品,或者去使用我们的作品,才能够让他们脱离对玻璃的普遍认知,不然玻璃在大众的理解里面就留下了一个过时的、死板的印象。无论我们的玻璃艺术是向生活用品去发展,还是向精神层面的艺术品发展,都要破除这个阻碍。
采写:南都记者 周佩文 实习生 黄佩琳 李楠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