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走访发现广州电动车废旧电池路边回收点。奥一新闻 摄
广州市黄埔区城中村裕丰围，村民给电动自行车私自安装插座充电。奥一新闻 摄
近年来频频发生的电动自行车火灾、交通事故，引发了人们对电动自行车安全性能的拷问——那些穿梭于大街小巷的电动自行车，真的安全吗?如何从生产源头构建质量安全防线?
某知名电动自行车生产企业高管、资深技术专家陈林近日接受南都·奥一新闻记者专访时表示，目前市场上电动自行车采用的锂电池质量良莠不齐，他建议对锂电池生产销售建立全流程的溯源管理，杜绝电动汽车使用后的锂电池流入市场(被循环使用)。在使用环节，他建议消费者三年更换一次电池。
频频“惹火”
80%的电动自行车火灾在充电时发生
“一台电动自行车燃烧产生的毒气足以使上百人窒息而亡。”来自消防部门的实验数据显示，电动自行车电池一旦短路，30秒内就会有明火出现；2分钟左右，车身遍布火苗；3分钟时，火焰温度高达1200℃，通常伴有大量浓烟，能见度基本为零，夺命仅需100秒。
电池故障是电动自行车起火主因。调查数据显示，有80%的电动自行车火灾是在充电时发生的，而电动自行车火灾致人员伤亡的，90%是因将其置于门厅或过道以及楼梯间等部位，人员在逃生时因吸入大量有毒烟气而导致伤亡。
数据显示，2021年全国共接报电动自行车及其电池故障引发的火灾近1.8万起，死亡57人，受伤近200人。
为何一辆小小的电动自行车，烧起来有那么大的杀伤力?陈林表示:“电动自行车着火，尤其是锂电池着火，火焰燃烧速度非常快，个人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在他看来，目前市场上电动自行车质量良莠不齐，存在极大火灾风险隐患。其次，不正确的充电方式也是造成电动自行车起火爆炸事故的另一重要因素。
“用户私搭乱接电源电线充电现象十分普遍。”因城市公共区域、居民小区、公司单位等公共设施建设中缺乏规划并建设规范的电动自行车充电装置，电动自行车主通常自行其道，在自己家里、楼道口、地下停车场等，乱接乱搭电源电线充电，且没有专人看管，存在漏电、火灾等巨大安全隐患。
此外，他认为:“在城市道路建设中，规划电动自行车、自行车专用车道，减少电动自行车进入人行道、机动车车道，杜绝人、车争路的局面。”同时，“要出台政策，采取政府出资或鼓励民间投资的方式，在机关、企事业单位、居民小区建设电动自行车充电区域和充电设备，解决电动自行车私拉乱接电源电线充电问题。”
大电流频繁充放电易导致原有线路过热
为满足对续航和速度的要求，不少电动自行车车主会非法加装改装电池。而近年来，擅自改装动力部件导致行车过程中电池线过载过热、引起自燃的事故不胜枚举。
在陈林看来，“改装”危害极大，不论是生产商还是销售商，一经发现“提供车辆改装服务或者是为车辆改装留有‘后门’”，必须要接受“强制性重罚。”
对于大部分电动自行车的车主来说，没有吃过超速的亏，很难意识到超速带来的危险。针对“个人改装行为”，陈林详细解释了其中的风险隐患:“篡改限速会引起电机持续高功率工作、电池大电流输出等，这种高速工况持续长时间便会导致电池和电线发热引发燃烧。”
他举例说明:根据“新国标”要求，电动自行车蓄电池标准电压不超过48V。如果通过改动线路，使原本只能使用48V电池的电动自行车，更换为60V甚至是72V的超标电池，虽然在速度和续航上能有所提升，但由于在电动自行车进行电动机和蓄电池改装后，原有充放电线路可能不能满足大容量电池电流要求，大电流频繁充放电容易导致线路过热，加速线路老化，加大火灾隐患。
他建议:加强电动自行车销售和使用监督，严查销售、使用中改装超标准电动自行车行为。要将电动自行车销售纳入市场监管局重点监管目录，定期和不定期检查销售电动自行车店家，严厉查处其生产、销售和改装超标准电动自行车行为。同时，进一步强化交警和城管对电动自行车行驶监管责任，对私自改装超标准电动自动车、超速行驶、超载搭人、乱停乱放、私拉乱接电源电线充电等行为给予处罚。对私自改装的还应当倒查追究改装机构及相关人员责任。
电池“梯次利用”
锂析晶积累到一定量容易起火
电动自行车的核心部件之一——电池(尤其是锂电池)也是安全关注的一个焦点。在全国多发的电动车火灾中，由于锂电池质量引发的占大多数。电动自行车锂电池质量参差不齐，二手锂电池倒卖严重、以旧代新的现象悄然存在。无论是对车主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以及公共安全，都造成极大的安全隐患。
2019年实施的新国标要求电动车限重55公斤，这就导致了质量更轻、续航里程更远的锂电池逐渐取代铅酸电池，成为电动自行车的主要动力来源。而市面上不少电动自行车的电池，则是来自于退役下来的新能源汽车的废旧锂电池。
作为电动自行车核心部件之一，电池的耐用性与安全性直接影响到车辆整体品质。陈林表示，不同于铅酸电池，通过化学反应就可以将铅和酸分离出来，而锂电池的回收利用，则需要投入专业的人员与设备将里面的锂、钴等重金属解析出来，而这其中投入巨大，也产生不了利益。而这恰恰被不法商家看到了商机，他们把退役电池里面电芯拆解成可梯次利用的产品，用于电动自行车上或者是储能电源上。
这其中存在哪些隐患?陈林解释称，锂电池有一个不可逆的缺点，就是在充放电(循环)的过程中会慢慢地产生锂析晶，当积累到一定量的时候，就可能会将锂电池里面的薄膜刺穿，造成电池内部短路，从而起火爆炸。原本可以进行600次循环的锂电池，退役下来之后，不法商家将其降级为可以400次循环的梯次电池，但是里面的锂析晶已然产生了，这是不可逆转的，仍会有安全隐患。因此，他强烈建议，“这种梯次利用的锂电池，不主张用于电动自行车上面。”
把锂电池全生命周期纳入强制性国家标准
“退役”下来的新能源汽车电池，通过翻新处理，流入到电动自行车锂电池市场，作为普通消费者，根本无法辨别是否为翻新电池，即使是专业人员，也需要将电池拆解之后利用专业的仪器才能检测出来。这些翻新电池，就犹如隐藏的一枚枚定时炸弹，藏在一辆辆的电动自行车当中。
如何管控电池安全?陈林表示:“应把电动汽车锂电池生产销售纳入安全管理过程中，建立全流程的溯源管理，杜绝电动汽车使用后的锂电池流入市场。”同时，“加强销售环节执法检查，强化销售环节电动自行车非法改装整治，杜绝电动自行车使用梯次利用的锂电池。发现产品存在缺陷的，及时督促企业履行缺陷召回法定义务，消除产品安全隐患。”
据了解，目前电动自行车、电动摩托车的锂电池国标强制性标准，正在制定当中。为此，陈林提出建议:加快锂离子蓄电池核心部件强制性国家标准的制定，把锂电池全生命周期纳入到《电动自行车用锂离子蓄电池安全技术规范》等强制性国家标准。“一是给电动自行车电池设置一个生命周期，如设置为超过600次循环就要强行报废；二是对电池进行溯源管理，也就是谁生产，谁负责召回处理。如果查到了在市场上的废旧电池，厂家有义务进行召回。”
一辆普通的电动自行车电池寿命有多长?陈林建议消费者三年更换一次电池。他解释称:“铅酸电池经过350个循环后会鼓包，无法放电，锂电池经过五六百个循环后容量下降，原来能跑50公里的，变成只能跑40公里了，或者只能跑30公里了。当发现容量下降的时候就可以换电池了。建议消费者直接去厂家指定的维修点进行更换，这样更加有保障。”
(注:应被采访者要求，陈林为化名。)
策划:谢江涛 左志红 高春明 统筹:管玉慧 采写:南都·奥一新闻记者 管玉慧 卢若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