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计量大学校长徐江荣。 资料图片
“网络游戏是最大的校园毒品，每年被取消学籍的同学90%因为游戏，100%不值得同情。”开学典礼上的一句话，把中国计量大学校长徐江荣送上热搜。
在南都记者的专访中，徐江荣解释，他说出这句话，是因为见过太多被网络游戏“毁掉”的孩子，想要在开学时给学生们一个明确的警示。
在采访中，他还提到，家长可以在培养孩子的自律能力方面，发挥很大作用。此外，中国高校在探索改变“严进宽出”现状时，还面临诸多问题。
A “90%”不是准确的统计数据
南都:在中国计量大学的开学典礼上，你给同学们的忠告是，“网络游戏是最大的校园毒品，每年被取消学籍的同学90%因为游戏，100%不值得同情”，这句话引发很多讨论，你为什么会把一点非常郑重地提出来?
徐江荣:跟我的经历有关系吧，我原来在其他高校当过教务处长，后来当分管教学的副校长，前前后后大概10年时间，我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家长来学校求老师，为了即将被取消学籍的小孩心急如焚，甚至不惜下跪。而那些即将被开除学籍的孩子呢?他们目光呆滞，神情麻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怎么救他?真的没法救。
据我了解，导致这些学生走上歧途的，绝大多数都是网络游戏。我这次讲话里提到“90%”这个数据，确实不是准确的统计数据，我是根据自己十多年经历的这些事，有感而发说出来的。
南都:在网络环境下，小说、电视剧、短视频都有可能让人沉迷，为什么在开学典礼上专门提到了网络游戏?
徐江荣:刷刷短视频，看看小说，很少会导致学生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但是网游会让人上瘾。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学生，在学校突然好几天不见踪影，老师同学们好不容易找到他，发现他脸色极差，头发乱糟糟的，浑身又脏又臭，说自己一点钱都没有了。大家给他几十块钱，让他赶紧去吃点东西，他转头就把钱给游戏充值了。
南都:这些学生沉迷网游的根源在哪里?
徐江荣:对这些学生，相应的学院、辅导员都会一一分析。在取消一个学生的学籍之前，我们会先给出两次或三次学业警告，同时每次都会和家长、学生沟通，并留下大量的沟通记录。
学生沉迷网游背后的原因很复杂，解决也需要学校、家庭、社会一起协同。不过有一点不能忽视，这些学生里，有蛮高的比例是家庭教育出了问题。有的父母长期对孩子不够关心，觉得送进大学就万事大吉了；有的家长不掌握正确的教育方法；还有的孩子来自单亲家庭。
所以在开学典礼上，我也送给所有家长一句忠告，虽然最后给了纪伯伦的诗，但这仅仅是一个方面的表达，本质上希望家长对教育有一个正确认识。
B 大学要培养学生自主学习能力
南都:你在致辞中还提到，“上了大学就轻松了”，这是对大学学习的一个严重误判。这种误判是怎么形成的?
徐江荣:这有一定的历史原因，比如我这个年龄段的人上大学时，大学生非常少，就业不愁，毕业包分配。我们读书那个年代，流行的口号是“60分万岁”，能毕业就行。后来改革开放，大学扩招，但是经济发展很快，就业也比较充分。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学生不仅要就业，还要追求就业质量，而且企业技术更迭很快，高校出现某种程度的滞后，这都导致学生就业时竞争越来越激烈。
现在知识、技术的更新都越来越快，我们学校做人才培养方案的时候，为了让学生今后更容易就业，对课程设计要反复考量的，我都替毕业生的就业感到紧张，学生在校期间，不抓紧学习怎么行啊。
南都:你也提到，大学学习没有“在线约束”(班主任现场督学、大强度的作业提交、父母的监督)，大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该怎么培养?
徐江荣:我认为大学教育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是培养学生的学习能力，这种自主探索、学习的能力，在基础教育阶段没有培养完全。学会快速获取知识，会让人受用一生，具备这种能力，在今后的社会中才有竞争力。
C 人的自律不应该到大学再培养
南都:大学生的自律能力又该怎么培养?
徐江荣:不同高校做法可能不一样，一些顶尖高校，学生学习比较自觉。像我们地方高校，学生适应大学生活的速度可能没那么快，在大一的时候，辅导员还是会管得比较紧，比如要求学生去固定的教室进行晚自习。
实际上，我在管教学的时候，很反对这样做，为什么成年人还要这么管?但是辅导员会和我讲很多理由，他们做学生工作，会循序渐进地采取一些措施，研究一些方法，慢慢放松对学生的管理。
不过，人的自律不应该到了大学再培养，这个话题就远了，实际上这和家庭教育关系是比较密切的。比如游戏，家长越禁止，孩子越想玩，也许放开让他玩儿，他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不玩儿了。家长要根据孩子的特点，掌握科学引导的方法。我从来不禁止我的孩子玩游戏，反而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南都:那些被取消学籍的学生，后来怎么样了?
徐江荣:这些年里，我知道有一些学生后来幡然悔悟，重新参加高考，再次考上大学。从教育的长远角度看，这些学生和高校面临的难题需要被关注。
目前，我们国家的大学，出口并不十分严，有高校尝试过适当“严出”，但是这给高校带来的压力是非常大的。一所上海高校的副校长告诉我，他们曾把不予毕业的比例提高了5个百分点，面临的结果是，几百个家长找去学校。
不过，很多高校现在还是在想办法尽量严把毕业这一关，这是提高教学质量的一个比较有力的杠杆。前几年，教育界还有一种做法，本科生没达到毕业要求，可以降一级，拿到一个专科学历，但这个做法没有推广。
现在学生的学籍，教育部有明确管理规定，开除学籍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高校在取消一个学生的学籍之前，要按照学籍管理的规定，进行几轮的警示、警告、谈话，如果还是无效，才能这样做。未来怎么样平衡高校的自主性、灵活性和学籍管理的严肃性，是可以探讨的问题。
采写:南都记者 宋凌燕 宋承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