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不知春,问草何故绿。 丰子恺作品
风物
李宣华 福建
一棵草的生命力有多大?唐诗说,“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于是,“原上草”给人留下坚挺的印象:不管身躯多么娇小,不管生存环境多么恶劣,它总不卑不亢,向上,再向上,奏响“烧不尽”“吹又生”的悲壮战歌。
说到草,我常常想起“斩草除根”这个成语。可是,要除草的根,谈何容易?我家门前有个菜园子,母亲隔三岔五到园子里做的一件事情就是锄草,锄呀锄,可没几日,菜畦里的草芽又探头探脑地钻出了地面。
对此,母亲居然不怪怼,乐此不疲,还说“这草是菜派来的天使,她在提醒我们不能冷落园子,要经常关顾”。其实,乡人又怎么舍得对草生厌呢,嫩草是喂猪的好料,稍高些的草可以割来喂兔,再高些的草是水牛大快朵颐的主食。而那荒郊野外的芦苇,更是乡人制作食用菌的“香饽饽”。
老家墙头石缝里长着一种草,一遇太阳炙烤少了水分就缩成一团,此时若得了点水分又立马精神倍增,绿色葱茏。因其受太阳直射时的精神状态明显没有太阳落山后的精神状态好,乡亲们亲切地唤其为“黄昏草”。
有一次,去大金湖旅游,不经意间看到高高的丹霞岩壁上,长满了“黄昏草”。那天是阴雨天,这草长得特别养眼,苍翠欲滴。如同遇见阔别多年的朋友,我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哦,黄昏草,好绿的黄昏草!”导游听了,善意地为我纠正:“这叫还魂草,不叫黄昏草”。
导游还耐心地给我进行了一番科普:还魂草随遇而安,有着非凡的“还魂”本领。遇到干旱,它的细胞就会开启“休眠模式”,几乎将新陈代谢停止,如死一般。可是一旦得到应有的水分,就会“还魂”,回归原本“生命体征”。
我曾指着老家墙头的还魂草,对母亲说,这叫“还魂草”,不叫“黄昏草”。母亲说,“还魂”?太吓人了,还是叫“黄昏草”好,太阳出来它休息,太阳落山它来劲,人家都睡我独醒,多好!没想到,我那没上过几年学的母亲,对“还魂草”的理解居然如此之深。好吧,那就让我对这一草的名字将错就错叫唤到底吧。
当地有句俗语叫“小小野草向远方”,说的是人要有一颗野草之心,不畏艰险,不惧万难,去拼去闯去奋斗。这不禁让我想起非洲大草原上生长着的一种叫做普罗提亚的植物。这种植物遍布草原,不论什么季节,它总是一副奄奄一息的干枯模样,仿佛随时会被风连根刮走。加之,当地干燥的气候,常常带来防不胜防的季节性草原大火,将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普罗提亚以倔强的姿态,积蓄,孕育,耐心地等待雨水的到来:一天,两天;一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两年,永不言败……
去年春末,我在山野潮湿地带挖回一株虎耳草,并精心为其选配了一个上好的陶罐,每日浇水保湿。没几日,这草就长得枝壮叶肥。随后不久,我出差,一去半个月。原想,这草喜湿,这次相隔这么久没浇水,一定在劫难逃了。待回来一看,这草长得好好的呢!再细看,我愈加肃然起敬。原来,这草在这没人浇水伺候的日子里,向不同的方向长出了七八根匍匐枝,而其中的一根匍匐枝越过了文件夹,妥妥地探到了我的一个没有上盖的水杯里。
这个水杯,有我出差前没有喝光的凉水在那里等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