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6日，哈尔滨，乘客准备乘坐公交车出行。
4月13日，沈阳，恢复运行的公交车在行驶。
宇通客车公司开发了“宇萌”E7S车辆，致力于打通“最后一公里”。
疫情影响之下，不少地方财政“亮红灯”，而严重依赖财政补贴的公益性亏损性行业——公交，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冲击。
6月13日，广东阳江市一则《关于公交线路停运的告示》引发热议，称“由于公汽公司亏损严重，现资金链断裂，已无法支撑公汽线路运营，决定从2022年6月17日开始停运公交线路，复班日期视情况另作通知。”当地居民向南都记者证实，之前有个别公交线路停了一段时间。当天下午，公司称阳江公交已跟政府协商恢复正常。
一座城市的公交线路因亏损而宣布停运本身，让疫情下公交的“危急”处境直白展示出来。据南都记者不完全统计，近一两年，包括四川江油市、陕西西安市、天津市、河南周口市郸城县、福建永安市、湖南新化县、山西吕梁市中阳县、广西玉林市、广东汕尾海丰县等多地都曾暂停部分公交线路来及时止损。此外，包括河南郑州市在内不少城市还曾发生过公交司机欠薪的事情。
公交困境该如何破局?“首先要活下来!”荆州市公交集团副总经理赵滨表示，荆州公交线路要更加精准，并通过开发定制公交、开展公交场站等多元化经营方式来挖掘潜在增收渠道，积极推进公交都市创建等，以求转型发展。
7月27日，在湖北省武汉市举行的“我的公交我的城”公交发展经验交流会上，来自武汉、宁波、广州、三亚、福州、荆州等国内100余位行业管理部门、公交客运企业、运输装备制造企业的代表及业内专家，共同探讨城市公交转型发展新思路。
A
疫情下公交有多难? 有城市半年营收同比下降超4000万
“从去年到今年以来，我们的营收基本上没达到往年正常情况下的1/3。”在当天交流会上，三亚市公交集团党总支副书记陈传伟坦言，作为一个旅游城市，三亚常住人口逾百万，而旅游旺季能达到2000万人，公交运营吃力。然而如今“旺季不旺、淡季更淡”:“我现在经常坐我们的公交车，有时来回两趟，连一个乘客都没有。”
河南平顶山市甚至被爆发生公交公司拖欠员工8个月工资致司机停运以讨薪的事情。当地回复称，受疫情影响，该公司2020年上半年营运收入965万元，较2019年同期的5607万元大降4642万元，减幅高达85%。此外，近几年公交票价降低、优惠及免费政策加大、各种补贴滞后等因素导致公司资金紧张、运营困难。
客流和营收大降是疫情下全国公交普遍面临的问题。数据显示，公交客流量从2019年的692亿人次大降至2020年的442亿人次，2021年也仅恢复至489亿人次。疫情反复和防控常态化下，公交面临着控制密度减少人员聚集、查验核酸、甩站绕行甚至停运造成乘客体验较差的境况，还增加了企业的成本。
公交企业担忧客流下降的趋势是不可逆的。“心理方面的影响是长期的，人们出行习惯一旦改变，再吸引回来就很难了。”交流会上，交通运输部科学研究院城市中心智能交通部主任刘向龙介绍，近年来，公交正面临着来自私家小汽车、电单车、地铁、网约车和共享单车等其他交通方式的竞争。
其中，全国70个城市汽车保有量超过100万辆，私家车现在有3.2亿辆；私人电单车达到2.5亿辆。此外，共享电单车的增量也很大。以荆州为例，赵滨介绍，一辆电单车平均每天使用更换的频率是在7-10次，而官方数据显示共享电单车有1万辆，这意味着其每天的流量在7万到10万次。
另一大挑战来自共享出行，去年底网约车在300+城市运行，日均客流量2000万人次；共享单车在360+城市一天的客流量达到4500万人次。
地铁方面，50个有地铁的城市的轨道交通客流量，加起来已超越地面公交的客流量。“这会反映一个新的问题，就是未来城市公交发展定位的问题。”刘向龙也认为，长远来看，轨道交通不是竞争对手，而是可以协同应对小汽车挑战的很好模式。
B
新能源公交补贴延续? 中央财政补贴保持“四个不变”
当前不少城市公交面临的困境，均提到官方补贴的不及时不到位或补贴退坡的不利影响。
公交是公益性的行业，也是亏损性的。“之前是靠燃油补贴赚钱，这几年靠国家新能源公交车运营补助，现在没有补贴是做不下去的。”广东博罗县一公交公司负责人对南方农村报表示。该县公交也曾于7月因经营困难发生线路停运，在政府推动下4天后恢复运行。
“十三五”期间，国家将原来对城市公共交通行业的成品油价格补贴政策，改为新能源公交车运营补贴，这项补贴占公交企业收入的20%-25%左右。该政策持续年度为2015年至2019年，2020年以后再综合考虑产业发展、成本变化及优惠电价等因素调整运营补助政策。
在此背景下，全国各地纷纷加快推动公交车“新能源化”。数据显示，目前新能源公交车超过48万辆，占比达到了70%，有的城市更高，甚至达到100%。
如今补助政策已到期，是否会延续?这一问题备受公交行业关注。“纯电动车扣除国补省补后，由公交公司承担购置车款，加上每年的折旧费，成本高昂。一旦中央取消这项补贴，将造成公交企业亏损加剧、债务风险加大，企业经营难以持续。”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多位全国人大代表建议延续补贴政策，保持补贴力度不减少不退坡，并尽快拨付补贴资金。
6月24日，财政部官网公开对该建议的答复，指出该项补助的既定政策目标已经实现；强调城市公交属于地方财政事权，原则上由地方承担支出责任；此外，继续发挥好中央财政补贴资金引导作用。“中央财政补贴保持‘四个不变’”，即补贴资金转移支付性质不变，继续通过一般性转移支付下达，由地方统筹用于支持农村客运、出租车行业发展；补贴总量不变；按现行基数下达各省；五年一个政策周期也不变。”
刘向龙指出，唯一的变化，是对涨价补贴部分做了适当调整。明确出租车油价补贴调整为城市交通发展奖励资金，“十四五”期间，涨价补贴的70%由地方统筹用于支持城市交通领域新能源汽车运营。至于补贴资金如何发放，刘向龙表示，去年底交通运输部出台了征求意见稿，估计近期很快会发布。
焦点
地方财政捉襟见肘，公交票价会上涨吗?
公交属于地方事权。而疫情下，地方财政捉襟见肘。
“近几年财政不仅收入减少，支出更是不可控。”广州巴士集团董事长彭伟总结，他在交流会上分享了个小故事，他原本要与某区财政局长反映困境，对方则先表示，“我的困难可能比你还大，每年可支配收入比上一任少200亿元。”
彭伟表示，从2015年开始，每年财政的定额补贴有2亿-3亿元的缺口，加上2020年疫情影响，到今年有20亿元的缺口。公交的困难得到市委市政府的重视，决定优化补贴机制。
有业内人士认为，要想有一个健康的发展环境，应该确保公交的票价、成本、服务质量和补贴之间是紧密关联的。在政府不能去弥补票价政策性亏损的情况下，票价应该进行实时的调整。
实际上，已有城市提出要上调公交票价。今年4月，为应对城市公交长期亏损的困境，湖北咸宁市曾召开城市公共交通票价调整价格听证会。拟调整方案，城区空调车实行一票制，调整标准为2元/票，以及2.5元/票。有市民认为调整有一定合理性；也有觉得票价涨幅大，超出预期，认为企业亏损不是靠涨价能解决的；还有市民表示，不管采用哪一种调价方案，公交公司应该将提高服务质量放在首位。
“没有客流量来摊平运营成本，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用。”也有地方的官员并不看好涨价。公交“一两块钱的买卖”在低迷的客运量下难以依靠票款盈利。
开源节流:各地公交如何挖掘增收渠道?
“财政一味掏钱也是不可能的，财政也要算，我们要把钱用在刀刃上。政府没钱，也不能老是要，但我们可以争取一些政策。”彭伟表示，广州公交今年进行了一系列改革。进一步优化线网，削减了10%的运力，即1000辆车退出公交领域。其次是控制成本，上半年同口径下节约了1.6亿元，实际节约了差不多4800万元。
节流之外，也注重开源。一是将集团原本各家企业的充电和维修保养的场所进行合并重组，全部按照网格化的就近原则利用起来。此外，在土地收租方面，与市里的国企合作，参与公交场站的二次开发，每年可以拿到7亿-8亿元的收入，“共同渡过这几年的难关。”
武汉公交也通过整合重组经营产业结构，提高自我“造血”能力。武汉公交集团党委副书记郭慧介绍，包括广告、物业、汽车维修、检测、专车运营等。“第一次设立经营管理公司，建立适应新常态的企业经营发展新模式。”
此外，加快经营性产业发展步伐，首次开放对外车辆维修服务。去年5月，第一家对外车辆维修服务门店正式挂牌。“随着武汉市机动车保有量的持续增加，车辆维修需求大幅增长，我们看好这个市场前景，武汉公交在车辆维保检测方面有技术和资源优势。”郭慧表示，深度挖掘机动车的检测市场，全力谋划机动车检测的成网化布局，并首创为客户上门取车，全程代办，车辆检测，送车上门的服务“业务开展以来深受用户好评，业务量逐月增长。”
开源中，“卖电”也成为一大方向。武汉首次开启新能源车充电桩自主建设与经营。在满足自用的同时，试点对外运营。刘向龙也建议，公交企业可参与电力调频调峰，变能源使用者为经营者。
除了增加副业，城市公交的主业也是有待挖掘的市场。“企业应以群众出行需求为导向，通过推出供给灵活、精准对接的定制公交等特色服务，提高公交出行吸引力。”其中，公交的适老化改造值得关注。刘向龙指出，“人口的老龄化已是事实，预计每年要增加超千万的老年人人口，这是未来公交要去吸引的很重要的人群。”
在这方面，福州公交是一个典范。为加速公交适老化建设，福州今年再增263辆全平低地板公交，两年累计投入363辆。“对大部分的老人，尤其是初老的、以及自我尊严感要求比较高的老人，乘坐公交变成一种痛苦的体验。”福州康驰新巴士副总经理林森表示，低入口、全平地板的公交车更安全，将大大便利老年人、残疾人等群体。
“公交也可以做到很细腻，通过服务来体现我们的价值理念。”林森向南都记者表示，公交乘客的结构在发生变化，老年人的占比在提升。“我们要设身处地考虑他们的特点和需求，把他们服务好，让他们爱你的车，选择公交出行。”这种理念也体现在定制公交服务上。“公交原先叫乘客，我们将来要把乘客演绎为定制公交的客户，提升我们的服务。”
而国内公交运输装备制造企业也在根据市场需求不断探索开发新产品。宇通客车国内公交车产品管理部部长张同秋介绍，如今公交出行呈现点状化、社区化、老龄化趋势，产品趋向“大转小、低地板化”。而在一些城市人口密度大、路况窄的区域，存在大中型公交进不去、高峰期公交运力不足的问题，为此，公司开发了“宇萌”E7S车辆。据了解，该车型采用小体型、低入口的设计理念，适用于主干线、商圈、社区-地铁口接驳、大型园区摆渡等线路场景，致力于打通“最后一公里”。
采写:南都记者 陈秋圆
新华社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