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论
近日,我带领8个孩子去鄂西的某州游学。在该市西北角的寨子,我们有幸邂逅了该村村委组织的针对留守儿童的暑期关爱行动,三个来自省会城市武汉的大学生志愿者每天上午负责辅导孩子们的功课,一位来自该州某社工机构的社工给孩子们讲授关于性侵的知识及防范技能。见到此景,我倍感欣慰,感觉此举弥足珍贵,甚至有几分激动。我当即与村委有关同志沟通并征得对方同意,即兴给孩子们上了一堂课。
在与孩子们短短两个小时的沟通中,我深切感受到孩子们的处境与苦楚:“我很想念我爸妈”“我只有春节那半个月才能见到爸妈”“爸妈平日里很少给我打电话”“爸妈很少主动询问我除了学习之外的其他事情”“我与爷爷奶奶无法沟通”“我有心事,但我不想对你讲”“我想逃离大山和故乡”“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现场,不少孩子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他们渴望改变,但无力改变。看到临别前他们渴望乃至祈求的眼神,我难过万分,城乡二元体制的结构性阻梗,空间距离日渐加剧亲子及家庭关系的恶化,孩子们作为乡村事实性的弱势群体的底端而存在,这些远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得了。
但至少有一些联结城乡的实践与行动在务实推进,城市的部分优势资源在逐步向乡村延伸。我的理解,乡村振兴应该是一个开放系统,乡村振兴从来就不是乡村自身的事,乡村振兴一定要置于城乡联结与城乡互动的框架下讨论与推进,才有实际意义。
这次游学中,我看到的情况是,3个大学生服务寨子的32名学生,时长20天,每天3小时;以及1名社工为孩子们提供心理辅导,时长2小时。我的疑问是:第一,有多少村庄可以像这个寨子这么幸运?又有多少留守儿童每天以看电视、玩游戏、自己陪自己的方式度过暑假?第二,有多少大学生参与暑期下乡实践活动?其他大学生的身影呢?尤其那些打小出生和成长于城市的大学生们,他们在暑假忙什么呢?考证?考研?旅游?玩游戏?还是其他?
我想起一件事,上学期,我上了一门《农村社会学》的课,对我列举的关于中国乡村发展与变迁的例子表现出一脸茫然的同学不在少数,不少人认为乡村很遥远,对乡村没有多大兴趣,也没有必要做过多讨论,对于他们的未来发展与人生规划,也大体与乡村关系不大。我以为,乡村是中国的本底,乡村文化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乡村缺乏必要的认知,不得不说是部分当代大学生重大的知识缺陷,不了解中国真实的乡村及其变迁,某种意义上就不能完整而系统地了解真实的中国及其变迁。
基于此,我十分赞同重启大学生的“上山下乡”计划,尤其暑假期间,不妨规定在校大学生完成一定额度的乡村调查与乡村服务,让未来的国家栋梁们在深入认识乡村文化、务实推进城乡互动、践行乡村振兴方面发挥更大作用。当然了,相关的辅助性机制与体制创新是必要且迫切的,比如出台具体的支持性政策,给予适当的住宿及伙食补贴,建立有效的城乡联动机制,把服务地方和家乡作为大学生毕业的重要条件。
同时,我也旗帜鲜明地反对各种以填表、打卡等为手段的形式主义下乡,大学生应该在一定时期内扎根乡村,与留守儿童打成一片,发挥己之所长,切实为乡村发展做贡献。
姚华松 广州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