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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音乐节特别策划”深圳上演

小河“返场”:涵盖了小我大我,是最让人迷恋的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1年05月29日        版次:GA15    作者:丁慧峰

小河(中)和张玮玮(左)、郭龙(右)一起演出。张玮玮感叹有“莫名其妙的幸福感”。

  咖位第28期

《飞的高的鸟不落在跑不快的牛的背上》原本也是一张Live专辑,小河很久没演了,尤其是和张玮玮、郭龙一起;小河甚至很久没有弹电吉他了,近些年看到他总是背着中阮,尤其用电吉他和吴吞、马木尔、杨一、李剑鸿、法茹克等人一起在舞台上即兴,用一个网络词汇就是“神仙打架”。这些都在深圳华侨城创意文化园主办的“明天音乐节特别策划:返场七十二小时”实现了。

接受南都专访时,小河说,音乐就是这样,当音乐经过一些人甚至是不止一次经过一些人,就会带着时空的讯息;对于这次和老友们的大即兴,小河说,你一个人很厉害,但只是一个厉害而已,如果大家在某一刻,同时在一起,就是涵盖了小我同时又有一个大我,就是最幸福的,也是做乐队的人最迷恋的东西。

小河在B10的舞台上说,美好药店并没有解散,台下的歌迷一片欢呼,这些年做自己的音乐,做“寻谣计划”,做很多配乐,但美好药店是别样的存在,他用了一个比喻,“做自己的东西是现实中的媳妇儿,乐队就是梦中的情人”。

  A “返场”

返场,原本是音乐现场演出的一个传统惯例,是演出者和观众之间的默契。本次明天音乐节,策划人阿飞的主张就是音乐家们带着自己过往的经典之作“返场”华侨城创意文化园,是一次“老友叙旧”,多次参加明天音乐节的小河,是“返场”最合适的人选。

南方都市报:重演差不多20年前的作品《飞的高的鸟不落在跑不快的牛的背上》,最初是怎么设想的?

小河:这个是阿飞的策划,根据“返场”这个主题,请了很多之前来明天音乐节演过的人,以及再次演出之前的作品,像杨一的《内部参考》也是很久没演了。阿飞之前还有叫万晓利来,但他因为个人原因没有参加。

南都:对你个人来说,《飞的高的鸟不落在跑不快的牛的背上》多久没演了?

小河:也有十几年了,我记得当年在河酒吧十周年的时候演过,后来像这样比较完整的演出就没有过。

南都:时隔这么多年再演,张玮玮说有“莫名其妙的幸福感”,对你来说有哪些回味?

小河:音乐现场就是这样,当音乐经过一些人甚至是不止一次经过一些人,就会带着时空的讯息。当这些熟悉的旋律响起来的时候,就会有身体记忆,像玮玮的手风琴一起,就能回到当年的画面,歌的走势就会跟着起来。演出的时候玩得很开心,第二天三个人就会去到不同的地方,但音乐是带给我们的最珍贵的东西。下一次这样演还不知道哪年哪月。

南都:这是你个人第几次参加明天音乐节?

小河:应该是第三次,第一届我就来了,还有一次是和茶博士乐队。

南都:在你看来明天音乐节特殊的地方在哪里?

小河:明天音乐节不仅是好玩儿,在国内的音乐节市场里边,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为区别于所有其他的音乐节,就凭这一点,都值得永远存在下去。我们先不说它好还是坏,明天音乐节是一个不同的声音,因为不同,就很重要。从选择的音乐人、音乐类型,到B10舞台上的大即兴,旧天堂书店的小即兴,都特别另类,并且是绝无仅有的;但又很生活,很日常,真的像节日一样,是音乐节应该有的样子。

南都:你本人更喜欢这种形式的音乐节?

小河:大型的音乐节有另外的价值,一个巨大的草坪,一个舞台的声音有可能干扰另一个舞台,在明天音乐节是不可能发生的。在我们这样一个大的国家,如果只有一个类型的音乐节是很可惜的事情,这就凸显出明天音乐节的可贵。大型的音乐节都在推广主流的音乐,这几年摇滚乐和乐队也变得主流了,大型的音乐节在很多地方都有,但一定要让观众听到不一样的声音,知道还有更多的可能,不要觉得大型的音乐节就是天花板了,或者不要觉得大型的音乐节就是唯一,给观众另外一种可能,另外一个选择,是特别重要的。

南都:以不同的形式在明天音乐节演过3次,你怎样看待这种中小形式的音乐节的价值?

小河:首先明天音乐节对深圳这个城市的影响很大,现在的深圳已经是国内听前卫音乐人数最多的城市了,这是阿飞和明天音乐节一个巨大的贡献,以前可能是北京,但现在,国内听实验音乐、前卫摇滚最大的群体在深圳,这本身就很牛。如果是在北京,像这个阵容,可能每天只有两三百人到场,就算是灰野敬二来。但是在深圳,每天有将近一千人到场。

B “即兴”

“明天音乐节特别策划:返场七十二小时”至少有两个高光时刻,一个是第二晚摇滚IZ乐队演出到高潮马木尔砸琴,一个是第三晚包括小河、吴吞、马木尔、杨一、李剑鸿、法茹克等国内前卫音乐“大神”的大即兴,小河演奏电吉他基本全程参与。

南都:近些年都是见你演奏中阮和木吉他,多久没有弹电吉他了?

小河:用电吉他演出确实太久没有了,大概是1998、1999年后,就几乎没在现场弹过电吉他,可能录音时会用一下,演出不再用,因为没有适合电吉他的歌。

南都:老乐迷看你拿起电吉他还蛮兴奋的,你自己在舞台上即兴的时候,会不会有穿越感?

小河:其实也没啥,乐器就是一种习惯,没有好坏,有时候就觉得这个习惯要改变一下。这些年用阮更能表达我现在的感觉,经常觉得两三根弦就可以了,不用去演奏很极端的音色。拿起电吉他,以及在舞台上喊了几嗓子,当年的记忆又回来了,弹电吉他就应该喊两嗓子。乐器其实和歌一样,都是跟过去连接的一个通道,只不过乐器看得见,歌看不见,但都可以和以前连接。

南都:和吴吞、马木尔、杨一、李剑鸿、法茹克、老丹这些老友一起在舞台上大即兴,之前也没有过吧?

小河:我和马木尔、李剑鸿都玩儿过,但是都不多,像这样大家一起,是绝对没有过的。

南都:即兴对演奏家来说,最特别的兴奋点在哪里?

小河: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通过声音的互动了解背后的人,有点像把脉,虽然好久不见,但一出声儿就连上了,就能知道演奏者现在的状态和感觉,这是一种没有语言的交流,通过即兴的演奏能了解对方最近是什么样子,包括所思所想。

南都:像你和吴吞,大即兴时有一段是在对吼,用观众听不懂的语言,台上的你们当时是怎么互动的?

小河:即兴是没有主题的,随机的,但是在那一刻,忽然有了契合的东西,跟某一个人或某一些人,就会觉得非常幸福。那种心情就像,不管多久没见,都还是在一起的,发一个微信就能感觉到仍然是好兄弟。你一个人在舞台上表现得很牛,但也只是牛而已,但是和另外的一个人,一些人,在某一个时刻,同时在一起,就是涵盖了小我又有大我的样子,那种状态是最幸福的,也是做乐队的人最迷恋的东西,因为在舞台上构建了一个比小我更大的东西,这个更大的东西能带领大家走得更远。

南都:你在舞台上说美好药店没有解散,是不是接下来会有乐队的新作品?

小河:没有。美好药店就是没解散,只不过每个人都太忙了,乐手都很厉害。不用为了做乐队而做乐队,我们是一个很自由的状态,只有这样才可以做得长久。美好药店没把乐队当成一个事业来经营,但我觉得这可能恰恰是可以随时再来的理由。一定要有足够的冲动才能在一起,我喜欢这种感觉,而不是为了某个具体的东西。

南都:就像《飞的高的鸟不落在跑不快的牛的背上》,乐手还是张玮玮和郭龙,你自己也会做新歌,和美好药店乐队的动机有哪些不同,什么时候更适合自己,什么时候更适合乐队?

小河:其实一点都不矛盾。乐队就像是我的理想一样的东西,是我在最理想主义的时候,乐队就像梦中的情人,是理想当中的做音乐的状态;但做自己的东西,是现实中的一个媳妇儿。因为你做自己的东西,可能是维持自己的生计,还有就是实践一些在音乐上的其他的想法,所以需要去做一些更直视自己想法的东西。

  C “寻谣”

“寻谣计划”是小河发起的公共艺术项目,主要是在全国范围内采集并活化那些被人们忽视的、即将消失的老童谣,小河和自己的团队靠跑断腿这种“最笨”的方式四处奔波寻找童谣,采集民间歌谣资料,到过广东的江门古劳水乡,有计划再次寻到广东。

南都:你自己在2018年出了专辑《回响》,这些年还做哪些新的音乐?

小河:全新自己创作的新歌不多,这些年会给电影做配乐,给一些项目写歌,比如和陶身体剧场的合作,我自己还没有特别好的想法。我的下一张应该是和生祥乐队的作词钟永丰的合作,他写词,我谱曲,其它还在构想。我很多专辑的最后一首歌就是在寓意下一张,比如《回响》的最后一首歌是《四妇喻》,下一张可能就是趋向这类,有故事性,有典故,用一种民间游吟的状态来做,风格是我最不在意的东西,做的时候有乐趣,能让自己兴奋,比做成什么风格更重要。

南都:《回响》听出你和之前很大的变化,不像之前那么实验、那么偏激,这种变化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小河:那些想不通的、愤怒、痛苦,最终还是要自己去面对,去解决。信仰能够让自己去认识和了解痛苦和烦恼,去看清很多东西。很多东西你知道是怎么来的,认清之后就会自然而然减弱,减弱到可以忽略,再去用之前的方式就会很假。我2010年出《傻瓜的情歌》是转变的开始,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觉得应该面对真实的自我,基于真实的感受去创作。

南都:能够做到真实的创作和表达?

小河:当然,比如当你内心柔软的时候,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在写爱的歌,那就是现在的你,干嘛要隐藏,表现真实的自己,对整个人的生命完成是最有价值的,不能输出不是你这个生命状态的其他的东西。就像学佛之后,我就应该出《回响》,而不再是《身份的表演》。当然还是会遇到困扰,但我可以不去care,以前我相信音乐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现在我发现,任何一个东西都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为了你了解的东西,你看到的真相,去做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这样。

南都:除了自己的表达,是什么触发你去做“寻谣计划”?

小河:刚开始做的时候,没有多大的野心,现在希望能找到100首童谣,可以通过我们的手交给未来的。我之前做过“音乐肖像”,做过“回响行动”,都是这种公共艺术的项目,“寻谣计划”可以连接得更广,让更多人感受到音乐的力量,在老人和年轻人、父母和孩子之间特有的通道,“寻谣”就是回到音乐的本质,是这个不缺少音乐的时代反而特别缺少的。

南都:“寻谣计划”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

小河:我们做了北京、上海、杭州等城市,反馈越来越多,很多人都想一起推动,正是因为很多人都愿意出力,才能做到今天。我越来越觉得一个事情如果很多人都想去推动它,它才是一件应该成、可以成的事儿。就像明天音乐节也是很多人在推动,而不是阿飞一个人。

南都:之前有看过“寻谣计划”去了古劳水乡,还会再来广州周边吗?

小河:当然可能。我们现在最看重的两个区域,一个是闽南,一个就是粤语区。刚刚我们还做了“路上寻谣”,从我的家乡邯郸出发,到洛阳、晋城、延安、银川,游走式“寻谣”。我们已采集到了400多首民间样本,童谣的部分有100首左右,选出来40首做了现场活化,达到可以出专辑的也就20首,所以是大量的工作。

南都:“寻谣计划”算是你这几年最重要的工作了吧?

小河:对的,也是最幸福的一个,如果只是录一些传不到未来的东西,那还费这个劲儿干嘛。我们是想很系统地去做,建立线上的资料馆,需要慢慢弄,因为没有那个实力一下子投多少钱,只能有点儿钱做一点儿。

南都:花这么大的精力去做,有没有收益?

小河:到现在还没有收益,现在就是烧钱。所以我得演出,来挣点钱,来推动工作室团队的正常运行。我觉得这个事情最重要的不是收益,而是在做的同时自己也得到了滋养。通过“寻谣计划”,走进了很多之前和你没有关系的人的生命,你自己的生命宽度也变得不一样。这其中有让人振奋的,也有悲伤和无奈,但是至少让你的生命和其他的生命在某一刻互相看见。

采写:南都记者 丁慧峰 实习生 李晞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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