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厂打工。
2018年再次备考。
Face
徐孟南 生于1989年,安徽蒙城人。2008年,19岁的他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他在高考试卷上全部写上自创的“三人行”教育理念,交了零分考卷。
此后十年,历经打工、电商运营,徐孟南在2018年参加成人高考考上大学,目的是“找一个好点的工作”。
参加高考12年后,考生徐孟南终于将“零分”的故事完结。
他在个人论坛里更新了最新版的自传体小说《高考零分声》,文末自我鼓劲道,“加油,奥利给!”这一天是2020年7月2日,他31岁,上大二,两个孩子的父亲,大孩子已7岁。这个2012年曾有过单日10万人次访问记录的论坛,如今日渐落寞,日均浏览量只有几十人次,但徐孟南坚持更新。他说,想把自己和那一代“零分考生”的群像记录下来。
2008年,19岁的高考生徐孟南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他在高考试卷上全部写上自创的“三人行”教育理念,交了零分考卷。这个教育理念被后来的人总结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整个小初教育阶段,老师应引导学生挖掘发展其兴趣爱好,高中阶段按照每位同学的兴趣爱好分科分班学习,准备高考。小镇青年徐孟南的尝试失败了,零分考卷激起的浪花在短时间内归于平静。此后十年,历经打工、电商运营,徐孟南在2018年再次参加成人高考考上大学,目的是“找一个好点的工作”。多年后,他称如果能重回高考当年,自己会改变主意,“我想回去好好考,再想其他的办法宣传我的理念。”
零分
徐孟南决定在他高考当天交“0分考卷”。这个当时从农村考到市重点高中、在班上成绩排名前十的娃娃脸男孩决定冒险在高考当天“一战成名”,以便向外界宣扬自己的教育理念。
徐孟南决定在他高考当天交“0分考卷”,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了两年之久。
2007年一个放学后的傍晚,高二学生徐孟南在安徽蒙城二中附近的一间小店,看到了韩寒的《穿着棉袄洗澡》一文,他形容自己“醍醐灌顶”,“当时感觉过去十多年都被蒙蔽了,就像穿着棉袄洗澡,盲目学很多东西根本没必要,学生可以有专长。我高中思想发生转变,就起源于这篇文章。”
这个当时从农村考到市重点高中、在班上成绩排名前十的娃娃脸男孩,开始训练自己只学学科基础知识,其余时间用来钻研自创的“三人行”教育理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整个小初教育阶段,老师应该引导学生挖掘并发展其兴趣爱好,高中阶段,按照每位同学的兴趣爱好分科分班学习,准备高考。”
凭着一腔热血,他把自己的理念整理后发到韩寒、郑渊洁的博客下,但都未收到回复,他也尝试联系了其他往届“零分考生”,但大多数人在他真正离开校园后才联系上。
思维虽浪花滔天,这个被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仍是细声作答的男孩,苦闷于没能找到公布自己理念的渠道,最后决定冒险在高考当天“一战成名”,以便向外界宣扬自己的教育理念。在自建的网页上,他记录了自己心声,文风有些韩寒的影子。
“我那时候的确是个孩子,高中整整两年时间,我都在围绕它转。我记得,我是先从我本身、我同学这边出发,结合实际情况的同时,我也查阅了一些教育资料,吸取别人的精华,最后从方方面面考虑,写出了这个教育理念与体制。我当时还写了个虚构的中篇小说《三人行》,来描绘它具体实施时的场景。我也用其他方式努力宣传着它,比如贴告示、求助网络名高考零分声人、到处发信息等等我能想到的任何宣传渠道。当时就想尽快把它推出去,我想,如果它实施了,能解救很多学生。”这是《高考零分声》的内容。
高考考完语文翌日清晨,徐孟南又提着一大桶油漆到考场附近,找一块墙壁写下自己的想法,但等到上午正常进入考场时,字迹已被洗刷干净,徐孟南非常伤心。
后来的故事流传得较为普遍:徐孟南故意在每张试卷上写上“我的名字叫徐孟南”,并写上了自己的理想:希望高考能得到0分。但实际上他的几张考卷加起来仍有160分,但此举也让他以“零分考生”的身份为人熟知;他主动找到媒体曝光教育理念,外界更多地将焦点放在他交零分答卷上,批评他炒作的声音也同时出现。
“当时的感觉就是,苦闷。”徐孟南说。担心他再有出格举动,他被务农的父母看管了起来。
沉寂
如果继续保持班级前十的水准,家人们认为他考上二本问题不大。交白卷后的数年间,尽管心态乐观,没能上大学的遗憾有时也困扰着徐孟南。
2008年夏天,高中毕业后,徐孟南开始了在上海制造厂的打工生涯,后来陆续做过电商运营。经人介绍,他在2011年娶妻成家。
零分考卷带来的关注一点点沉寂下来。用徐孟南自己的话说,“很平常的路,打工、结婚生子,过着普通人的日子。”即使是妻子,对于他交白卷的评价,也是“过于冲动”。
但徐孟南有着自己的执拗。他在自建网页的基础上建立网站,将收集和联系上的过往“零分考生”的故事一一搬到网站上,这期间他一直尝试联系其他的“零分考生”,他们中有人后来也成为网站的忠实用户。这些故事被徐孟南收集到自命名为《高考零分声》的电子书里,他自己排版,没有美编,他自行设计了封面图。这张封面图上,一名背着书包的学生站在教育之路上,眼前是“改革”的风向标。
网站从2012年的日均10万人流量的高峰阶段,跌入到每天只有几十人浏览。
按照原来的计划,出生于1989年的徐孟南,如果继续保持班级前十的水准,家人们认为他考上二本问题不大。交白卷后的数年间,尽管心态乐观,没能上大学的遗憾有时也困扰着徐孟南,“有一点遗憾,”他解释着,“当年是因为没有其他方式,就抓住了(零分考卷)这个稻草。其实我的目的不是考零分,目的还是想宣传我的理念。”
后来他尝试在师弟师妹高考当天,回到中学门口举着“劝学”的牌匾,呼吁考生们好好参加高考,使劲考出好成绩。
回归
2018年,他打算再次参加高考。这一次满分300分的卷子他考了270分,被安徽一所大专院校录取。
徐孟南再次吸引外界的目光是在2018年,此时距他第一次高考已过去整整10年。
他打算再次参加高考,理由是方便找个好点的工作。“那时候我离异,可能也到了人生转折点,当时在工厂上班上够了,想换个新环境。这次考试是为以后找工作去准备的。”
当时徐孟南从电商运营,刚回到汽配厂做技术工,早上7时30分开始上班,晚上10时下班。他只能抽空在网上听课,背一点单词,并在高考前的一个月集中做了卷子。这一次满分300分的卷子他考了270分,被安徽一所大专院校录取。
徐孟南说,他开始与多年前交白卷的自己和解。“2008年那时候是特别苦闷,挺孤独的,自己也没跟同学说过任何想法。2018年高考时,我主动跟我同事说了要参加高考,现在都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选择了学新闻学,和父母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如今两个孩子一个已上小学。但徐孟南补充称,自己不会主动跟孩子说起自己的“零分考卷”的经历,“希望孩子还是走一条正常路,如果他有一些想法跟当年的我比较接近,我可能才会说,此外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2020年7月6日15时,烈日晒着徐孟南在亳州的农家院门前,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原因,这学期开学仅16天,学校就转为线上授课,徐孟南在家上着网课,为期末备考,接下来他还打算参加专升本考试。徐孟南偶尔想,如果能再有一次重返19岁高考的机会,“我想回去好好考,再想其它的办法宣传我的理念。”
他还在个人论坛上再次更新了《高考零分声》小说。他告诉南都记者,这是小说的最终版本。他想撕掉自己身上的“零分”考生的标签。“以后我想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不认识我的人的地方去工作。不管是异样的还是欣赏的眼光,我不想被大家以‘零分考生’的身份看待,只想拥有跟平常人一样的人生轨迹。”
与12年前在考场上交出零分考卷不同,他在《高考零分声》的文末自我鼓劲道,“加油!奥利给!”
采写:南都记者 黄驰波
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