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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籍华人作家哈金撰著《通天之路:李白传》是英语世界第一部李白传记,汉语版近期在内地推出

哈金谈李白:壮志幼稚可笑,但他的诗歌超越了一切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0年06月21日        版次:GA10    作者:哈金

《通天之路:李白传》,哈金著,汤秋妍译,2020年2月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

  哈金

1956年出生于辽宁省金州。1993年于美国布兰代斯大学获得英美文学博士学位。美国国家图书奖得主,现为波士顿大学讲习教授,主要教授小说创作和迁徙文学。

1990年开始用英语写作,至今在美国出版了四部诗集,四部短篇小说集,八部长篇小说和一部论文集。作品已被译成三十多种文字。最新长篇小说《放歌》将由神殿出版社出版。

由著名美籍华人作家哈金撰著的《通天之路:李白传》是英语世界里的第一部李白传记,汉语版近期由汤秋妍迻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全书分为二十六章,以李白年表和诗文为线索,从其出生碎叶城写起,透过他的求学、游历、入仕、婚姻、交友、诗文唱和等方方面面,详细叙述了李白漂泊流离又壮志未酬的一生。

从青年时代直到弥留之际,李白一直将自己比拟成神鸟大鹏,一俟展翅,便“斗转而天动,山摇而海倾。怒无所搏,雄无所争”。这只鹏鸟渴望登临的“两重天”,一重是功成名遂的庙堂,一重是清虚缥缈的仙境。两个方向的努力,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哈金以李白的一句诗总结他的人生:“富贵与神仙,蹉跎成两失。”

一本为了生存、择力而写的书

在《通天之路:李白传》的代后记里,哈金谈及写作这本英文小书的缘由。几年前,哈金的夫人罹患癌症。除了教学,哈金不得不用大量 的时间照顾夫人,陪她跑医院、悉心照料。在这种情况下,新的长篇一直无法开启。

巧的是,2015年夏季,一家名叫Shambha la的小出版社计划出一套微型名人传,邀请哈金写一位中华人物的传记。在李白、杜甫、孙中山、鲁迅等草拟的名单中,编辑指定了李白。哈金在搜寻资料时发现,汉语里虽然有许多种李白的传记,英文中却还一直是个空缺。他思忖,与其写一本微型传记,不如干脆写一本完整的李白传。于是婉辞了原先的邀约,转而与神殿出版社的编辑芦安-沃尔瑟商议这个计划。后者告诉他,不要写成“学术著作”,而要“一本大众喜欢读的书”。

哈金接受了这个建议。最终呈现在读者面前的《通天之路:李白传》(The Banished Immortal)结构轻巧,文辞畅达,完全可以见出作者在写作时的举重若轻。“写非虚构的东西不需要完全沉浸在作品中,特别是李白传这样的书,因为他的生平大框已经在那里,我不必太想象发挥,也不必呕心创作,只要一段一段、一章一章写好就可以。”对于时时要分神照顾妻子的他来说,不啻为一种纾解之道。

哈金提到,英文写作最困难的地方是怎样在“成功”之后仍能继续不断地写下去。这是许多作家一生笔耕不辍的原因。“真正的才能也存在于百折不挠,一步一步走得更远。某些我们仰慕的大作家都是这样过来的,遇到挫折时能找到新的生存空间和途径,使自己的写作生涯得以延续,甚至还能越发广阔。”

对哈金来说,《通天之路:李白传》既是他与汉语诗歌中最璀璨星辰的一次因缘际会狭路相逢,更是一本“为了生存、择力而写”的书。它发轫于他生活中的一场危机,而在这场危机中,他选择了“另一种生存的方法”,写就了他人生的第一部非虚构著作。

李白的“三副面孔”

“我们谈到李白时,应该记住有三个李白:历史真实的李白、诗人自我创造的李白,以及历史文化想象所制造的李白。”哈金在《通天之路:李白传》的开篇这样写道。

诗人自我创造的李白是什么样的?他自比大鹏神鸟,展翅时“斗转而天动,山摇而海倾。怒无所搏,雄无所争。”他自诩文采卓绝,“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他尚侠义,剑术高妙,“三杯弄宝刀,杀人如剪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他喜饮酒,“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历史文化想象中的李白是什么样的?与他同时代的贺知章呼作“谪仙人”。李白的追随者魏颢记载他形貌不俗,“眸子炯然,哆如饿虎;或时束带,风流酝藉。”比他小11岁的杜甫写他“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晚唐皮日休称他“口吐天上文,迹作人间客”……后世拥趸一直守护李白飘然出尘的形象,连死亡也被极度浪漫化:有人认为他喝得酩酊大醉,在水中逐月而死,更有人传说他骑在一条鲸鱼背上重返仙境去了。

历史真实的李白呢?还原历史真实的李白,是《通天之路:李白传》的目的和野心。然而李白一生史料稀缺,哈金能做的,只是依凭李白年表,“根据这些骨架填充血肉,试图重述李白的一生”。汉语世界里,周勋初的《李白评传》、李长之的《李白传》、安旗的《李白传》,以及李白留下的千余篇光彩熠烁的诗文,是他主要的参考资料。

李白的一生,一方面崇尚“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的道家仙境,一方面又汲汲营营于世俗的政治理想。无法参加科举考试,他便四处“干谒”,寻访达官贵人以获得向皇帝举荐的机会。他人生的高光时刻是被玄宗皇帝留在身边,“供奉翰林,随时待诏”。然而,他在朝廷服务的时间不到两年,又再度回到浪迹天涯的状态。安史之乱后,因错误地投靠永王,被牵连下狱,“流放夜郎”。直至终于获得赦免,斯人已垂垂老矣,鬓发斑白……

哈金说:“几十年来,李白在两个世界之间撕扯着——代表世俗政治最高层次的朝廷和代表精神领域的道教——但李白在两个地方都无法久留。他自己说:‘富贵与神仙,蹉跎成两失’。……他对两个理想的追求只让他非常分裂和孤独。”然而,李白之为李白,不是因为做官或修仙,而是因为“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的超逸风采,因为“笔落惊风雨,落笔泣鬼神”的文胆诗魄。

哈金说:“他的壮志是幼稚可笑的,但他的诗歌超越了其他一切。”

汉语诗人应把李杜认作祖宗

在与李白耳鬓厮磨的几年里,哈金深受其“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文风濡染。书中所引的李白诗文全由他亲自迻译。他后来回顾说:“《通天之路》的英文风格挺清俊的,可能是每天跟李白的诗打交道的结果。”

哈金自1990年起用英文写作,迄今已在英文世界里出版了数本诗集、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集。他的小说《等待》曾荣膺美国国家图书奖,约翰·厄普代克盛赞其英文水平“史无前例”。同时,他也经常被拿来与纳博科夫、康拉德等伟大的移民作家相提并论。

最近几年,哈金又开始重新用汉语写诗。2017年,这些诗作结集为《哈金新诗选》,由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在诗选的序言里,哈金提到,“李白作诗的一个重要标准是‘明月直入,无心可猜’。无论思想多么深奥,都必须像月光那样直入人心。综观汉诗,最优秀的诗句都具有这种明净透彻的品质。叶芝也反复强调寻找能‘刺透人心的词语’,这个说法跟李白的‘明月直入’相类似。古代诗人们意识到诗中的思想不应该太玄奥,那样会减低诗的感染力。复杂的表达方式跟诗歌的情感撞击力往往成反比。”

不知是不是《通天之路·李白传》的书写让哈金有了回归母语、再度出发的冲动。但毫无疑问,所谓“明月直入,无心可猜”,是作为诗人的哈金在写《通之路:李白传》的过程中所顿悟的诗之奥义。

哈金的诗歌文字简率,直击人心,极少雕琢镂刻,细品却愈见隽永。去国三十年,他依然没有将自己置身于汉语诗歌的传统之外。或者,他依然无法抵抗汉语诗歌对他持续的魅惑和召唤。他在访谈中告诉南都记者,一位翻译过当代中国诗歌的美国文人,曾在香港傲慢地说:“所有的诗只能在英语中完成,因为英语是叶芝和庞德使用过的语言。”而哈金企图透过《通天之路》写出盛唐的诗歌气象,并真诚地认为,“汉语诗人应该把李杜认作祖宗,让自己在世界诗歌中有立身的根本。”

  南都专访著名作家哈金

关于《通天之路:李白传》

南都:请解释一下该书的中文书名,何谓“通天之路”?

哈金:李白自视为超人,心中有两个天,一个是朝廷,另一个是道家的仙境。他一生中在这两个天之间挣扎,竭力登天,但终未如愿。用他自己的话说:“富贵与神仙,蹉跎成两失”。

南都:为古人作传,势必依赖大量的史料、文献等各类素材。请谈谈在撰写《李白传》的时候,你在这方面做了哪些功课?你最倚重的文献有哪些?

哈金:读了许多近年来发表的论文和七八本汉语中的李白传。写作中我主要参考了周勋初的《李白评传》和安旗的《李白传》,还有李长之的《李白传》。史料方面其实很有限,我也都读了,但主要依循李白的诗歌。

南都:诗仙李白在中国妇孺皆知,学界的相关研究亦不知凡几。但在英语世界,李白其人及诗作是否广为人知?西方有哪些较为重要的李白诗作的译介和研究者?

哈金:西方的诗歌爱好者都知道李白,李白也有不少粉丝。法语中早就有一部李白传,但英语和德语中没有。英语中主要的译介者是庞德、阿瑟-韦力 (Arthur Waley)、大卫-韩丁(David Hinton)。还有许多种李白诗歌的译作。

南都:《通天之路:李白传》是英语世界里的第一部李白传记。该书出版以后,在普通读者中和在学界分别引起什么反响?你认为李白身上的什么特质最能引起西方读者的共鸣?

哈金:这本书主要在诗歌爱好者当中反响多些。学界认为是介绍唐代诗歌文化的好书。德语版的翻译已经开始。读者们可以看出这本书写得认真。除了他的诗,我想李白最吸引西方读者的地方是他心里的宗教层次。他的诗和人生展示了要超尘脱俗多么困难。

南都:李白的晚年落魄凄凉,在你看来,是时代的原因还是个人抉择的失误,导致李白一生壮志未酬,“错过了”原本可以施展拳脚的大唐盛世?

哈金:这跟时代没有关系。“古来才大难为用”,历来如此。他的艰难,他的失败,他的才华,和他的辉煌成就,同为一体。他的壮志其实是幼稚可笑的,但他的诗歌超越了其他一切。

南都:李白的个人性格和人生际遇,在哪些方面最能够打动你?你在撰写《通天之路:李白传》的过程中,是否有击节赞叹,或者掷笔嗟叹的时候?

哈金:我最心仪的是他坚认“平交王侯”。凭自己的艺术与贵族和官僚们平起平坐。

南都:在李白的许多同时代的人眼里,李白为人狂妄、浮夸、不拘小节,甚至有些“不靠谱”,更别说毫无从政智慧和经验。作为传记作者,你如何评价李白其人?如果你和李白生在同一时代,是否有可能与他性情相投、成为挚友?

哈金:李白是神人,是谪仙,飘然思不群,像太白金星。我觉得远距离崇拜他比与他亲切来往要好些。

南都:写李白,也免不了写他身处的社会和时代。对于公元701年至762年间风俗、市肆、服装、饮食、器物、游艺等等,你做了哪些考据钩沉,以复现当时真实的历史情状?

哈金:这都是不断阅读中积累的,但我并没专门去研究专著,只是多留心而已。当然,写作中也针对具体的细节集中研读。

南都:在李白的传世诗作中,你最为欣赏的是哪一首或几首?在你对诗的阐释中,有哪些与前人不同、别出机杼的洞见?

哈金:我喜欢《丁都护歌》《将进酒》《子夜歌》等比较壮美的诗。至于我对诗的阐释因诗而异,许多是西方的视角,因为我的专业是英美诗歌。当然对英语读者来说,我的阐释多少又是汉诗传统的。

南都:书中引用了许多李白的原作,在英文原版中,这些李白的诗作都是你自己迻译的吗?在翻译的过程中觉得有哪些挑战?

哈金:书中李白的诗全是我自己译的。互联网对我帮助很大,李白的粉丝那么多,哪行诗不明白,我就上网看看他的粉丝们怎么说的,再从他们的阐释中找到自己的译法。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互联网真的帮了大忙。

南都:你自己也是一位诗人。李白那些任性肆意、灵动奇崛的诗歌,是否对你的写作产生了影响?你如何在自己的创作中与这位卓越的前辈诗人对话?

哈金:写李白传时,我没写自己的东西。我从来都是只全力做一件作品。不过,从小就背过一些李白的诗,真心喜爱,喜欢他那种天然去雕饰的艺术,这一定熏染了自己的审美感。

南都:你认为现代汉诗应该如何从以李、杜为代表的盛唐诗歌那里汲取营养?

哈金:杜甫通常被视为诗圣,他的诗的确比李白的诗更深沉,但李白多了一个宗教的层次。汉语诗人应该把李杜认作祖宗,让自己在世界诗歌中有立身的根基。至于要从他们哪里学什么,那只能依据自己的需要。前些年,有一位翻译过当代中国诗歌的美国文人,曾经在香港傲慢地说:“所有的诗只能在英语中完成,因为英语是叶芝和庞德使用过的语言。”他是在说诗歌写作中的完成意识,就是什么才算完成的作品。我们不得不说汉诗的完成意识退化了。看看李杜的杰作,哪一首不是完满坚实的?当代汉语诗人应该继承李杜的完成意识。

关于文学生活

南都:你在《李白传》的跋里提到,写作这本非虚构的一个直接原因是妻子罹病。国内读者都知道你和太太感情深厚,请谈谈太太患病给你的生活带来了哪些变化?

哈金:太太七八年前患了癌症,要照顾她,不能全心写作,尤其无法写长篇,所以就写了一些诗和《通天之路》。写传记不必完全沉浸在作品中,因为结构已经在那里,只要专心把一章一节写好。近几年,我又恢复了写小说的状态,下一部长篇《放歌》明年春季出版,写的是一位华人移民歌唱家在美国的经历。

南都:你此前出版的所有小说和大部分诗歌著作,都用英文写作,但最近几年,你也开始尝试直接用汉语写作。2017年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哈金新诗选》就是一个例子。很好奇这种写作语言的转变是如何发生的?在英语世界了生活了三十多年,你在使用汉语写作时会不会有种陌生感?

哈金:一开始只想用汉语写成初稿,然后再用英语重写,这样英语会新鲜些。但写起来觉得汉语仍是我的第一语言,应该直接写成汉诗,所以就写了两本,《另一个空间》和《路上的家园》。后来我又把其中的一些诗用英语重写,收成一本诗集,名叫《遥远的中心》,去年出版了,反应还好,得了一个小奖。

南都:你在此前的一个访谈里曾简略地提到过美国作家和中国作家对语言的不同认识,比如中国作家的语言大体上更文学化、更讲究修辞,而美国作家少用形容词,乐见直白有力。可否在这里再详细谈一谈,并举例说明你认为什么是理想的文学语言?

哈金:汉语写作用的基本是文学语言,与口语差别很大。近年来有的作家,像金宇澄和贾平凹,尝试在小说中掺入方言,这种努力在汉语中处于文学语境的边缘,当然也是扩展汉语容量的努力。不过,语言与政治是分不开的,方言写作很难会被认作主流。而英文通常是跟口语连在一起的,什么样的英语都可以成为文学语言。这是为什么英语小说总有各种各样的英语。英语是庞杂纷乱的语言,这也是其活力的所在。因为我通常用英文写作,我心目中的理想语言是读者一看就觉得是外来的英语,但同时又自然鲜活。这只是我的想法,究竟能做到怎样,我也不知道。

南都:在小说《等待》荣膺美国国家图书奖之后,厄普代克曾盛赞这部作品,认为你英文水平“史无前例”。请谈谈你英文写作的风格是怎么形成的,在这方面受到了哪些前辈作家的影响?

哈金:写《等待》时我一直在教诗歌写作,之前也一直在全心全意地写诗,所以小说的英语有抒情的风味。一般来说,前辈作家对我的影响因书而异,不过有几位总是在影响着我:托尔斯泰、果戈里、契诃夫、奈保尔、露丝-贾波娃拉、远藤周作。

南都:你此前的名作《等待》《新郎》《池塘》《小镇奇人异事》等,都以五十年代至七八十年代的中国为背景,这些作品根植于你的个人经验,正如余华所说的,是让人感受到“切肤之痛”的中国故事。如今,三十载之后,你是否还会继续类似的题材?你对当代中国是否抱持着观察和书写的兴趣?

哈金:其实,我近年出版的小说都跟眼下的移民经验有关。至于当代中国, 我通常间接地写。我比较注重游移在国家之间的经验,并不局限于一个国家。

南都:在英语世界里,你常常被拿来与纳博科夫、康拉德等伟大的移民作家相提并论。请你谈谈移民作家的身份认同问题,当你用英语书写的时候,你在母文化(中国文化)和异文化(美国文化或英语文化)之间,如何安放自己的位置?你是否时常感受到两种文化的冲突和撕扯?

哈金:首先,我接受自己是边缘的写作者,也不想进入主流。然后就是要把作品做好,做得更好,把每一个细节、句子写好。别的都不重要。我并不感到文化冲突和撕扯,优秀的作品是能够超越这些差异的。

南都:请谈谈目前在美国的华裔移民作家的现状,他们在英语世界里如何通过才华获得肯定、赢得读者?

哈金:通常有两支力量强大的移民作家群,来自南美的和来自印度次大陆的,他们大多从小就受英语教育,文笔好,容易获得一般读者喜爱。东亚的移民比较难些,许多人母语不是英语,文笔粗糙些。但不少第二代华裔移民都在写作,开始出书,肯定会成大气候的。

南都:你写《李白传》,是否也可看作对中华传统文化和古典文学的一次致敬?你认为自己从传统文化中汲取了哪些营养?

哈金:我只想写一本好书,没想别的。不过,我注意到《通天之路》的英文风格挺清俊的,可能是每天跟李白的诗打交道的结果。

南都:听说你只用手机跟太太联系。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你为什么还保持拒绝使用社交媒体的习惯?你怎么看小说的“真实”、新闻的“真实”和现实世界的“真实”?

哈金:我用手机,但不上社交媒体。小说的真实在于表现生活的逻辑和对人生的洞见,这样即使没发生的事情也可以“编造”。新闻是眼下发生的事情,许多只是事件,还没展现真正的意义,有的甚至没有意义。

南都:你是否关注当代中国文坛?请谈谈当代汉语文学的优长和短板,以及你个人最为欣赏的作家。

哈金:二三十年前中国作家考虑怎么写,现在是重新考虑写什么的时候了。巴尔扎克说自己是时代的书记员。他不是宣传员。真正有雄心的作家应该自问将给这个时代留下什么。

南都:请谈谈你目前的写作习惯。每天在什么时辰写作、固定写作几个小时?可否透露你正在写的是一部什么作品?

哈金:如果不备课和教课就在家里写作,从早六七点写到晚上十一点,其间有时也做些家里和院子里的活,也出门购物。教书还是很费精力的。太太身体不好,我不能旅行。这样,这几年比较高产,现在正在修改和编辑《放歌》。

南都:最后,问一个你也许在创意写作课上与学生们谈到过的问题,如何写好一部小说的开头(如何开启一个故事)?

哈金:开头离故事的戏剧中心越近越好,以获取叙述的冲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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