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想变得Popular
改变自己
只为了变得Popular
喜好跟品味都变得Popular
可那是会把人给吞噬的Popular
如果成功的标准只有Popular
那风中就不会飘散着Bob Dylan
……
Don’t be afraid
当你真的接受你的不同
人们才会被你的故事感动
到了那时
不只变得Popular
你还能be yourself
当外界叫着
……
不能be you
you gotta be somebody
别怕做自己会变成nobody
中国有了嘻哈,但中国懂没懂嘻哈,还值得商榷。
嘻哈音乐人刘夫阳(AR)多年间在歌里,不遗余力指出中国说唱乱象,他受不了坐拥流量的节目和人物以狭隘的价值输出和示范,为中国嘻哈定性。于是刘夫阳在2018年7月发行一首《皇帝的新衣(Skr)》,矛头直指说唱评委身份的吴亦凡。
“Diss歌”(指disrespect,不敬或羞辱)是嘻哈音乐的重要类别,歌者直抒胸臆表达对人及事物的不满,只是“我没有想过,也不希望,我最红的歌是对某个人的diss”,刘夫阳在新歌《我》里这样唱道。
全新专辑《非流行说唱》在5月底发行,14首歌有自我梳理和反省,有对行业风气的讽刺批评,有北京生活的见闻感受,也有奋斗路上的自我勉励,而刘夫阳自己在歌曲《模拟人生》下留言说,这首歌的第二段和高潮,是这张专辑的中心思想——
在唯流量的大时代环境里,刘夫阳用音乐呈现了对追逐流量和走红现象的清流式思考。他被誉为嘻哈圈的“校长”,因为歌里常常输出普世的价值观念,在善与恶、对与错间,传达清醒的思考,刘夫阳也无形中成为音乐圈的Key Opinion Leader(意见领袖),接受着越来越多乐迷的拥戴。
他在歌里唱“keep it real”、唱“有没把真实的你,给写到笔下”、唱“请你说点real life,不要只是娱乐”,真心实意是他看重的品质,“其实是知行合一啦,不一定说你要有多狠有多厉害,keep it real对我来说更多是知行合一,你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是我看重的。”
小学四年级看到电视上的Eminem(阿姆)表演,刘夫阳倍感震撼,投入了说唱怀抱。说唱本领的锻造,贯穿了刘夫阳的整个青春成长。年纪不过才25,歌里却呈现超龄的成熟和底气,他何以变成了新生代中文嘻哈领头羊之一?近日,刘夫阳接受南都专访讲述他的成材故事。
采写:南都记者 麻乐
1、Be Yourself
《非流行说唱》推出后,宣传活动之外,刘夫阳已经开始做新歌。17个月里,刘夫阳出了三张专辑——让他获封“校长”名号的《校园寓言故事》、探讨中文Pop Rap的《流行说唱》、与流行抗衡的《非流行说唱》。
他留意着大家的反馈评论,给听众消化的时间,“一张专辑出来到底怎么样,我觉得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真正看出来。”刘夫阳希望做出红酒似的专辑,“做那些随着时间不会老的音乐,比如过十年后来听,它还是酷的。”
“非流行”体现在“反主流”的价值倾向,而音乐风格还是采用流行的曲调,“‘非流行’在于我的内容,我的内容其实一直在抗衡流行。只不过为了传递我的信息,你不能一下子给太多,要一勺一勺地喂。”于是概念被切成一首首偏流行的歌曲,用入耳即化的曲调,传播与主流抗衡的价值观念。
刘夫阳并不反感“变得popular”这件事,他所嗤之以鼻的,是在追求popular的过程里不择手段、迷失自我。“你为了变得popular,把自己变成一种模型,要去符合大家的期待,你更害怕做自己,你不能变成自己,因为大家都告诉你要做成那样、做成这样,等于是按这些东西活着。我觉得不能为了be popular而be popular,不是说你变成popular是一件坏事,更重要的是be yourself(做自己)。”
《非流行说唱》的另一探讨热点有关“流量”,话题与“popular”一脉相承。面对流量,刘夫阳倡导不盲从、不迷信,他不反对流量本身,只是提防人们获取流量过程里和获得流量后的所作所为。他在开篇歌曲标题打了个问号,刘夫阳将大数据时代扭曲的价值观摊开来,放在开头,又在同名主题歌《非流行说唱》里问道:“当肚子被物质满足了以后,那么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在不参加说唱综艺这件事上,刘夫阳态度非常坚定,上一张《流行说唱》他就传达出跟主流节目对抗的情绪。刘夫阳在《中国好歌曲》第三季获得季军后,再未参加其他音乐综艺,他选择沉淀自己,专心做音乐。“我感觉现在这个圈子就变成了大家不在意说唱音乐本身,在意的是怎么在那个综艺里面被人喜欢,是一个非常畸形的状态。”追求被人喜爱而丢掉音乐本质,是为了变得popular而迷失自己的最佳例证之一。刘夫阳警惕综艺节目对成功渠道的垄断,他认为,一个音乐人的出路应该是多种的,而不该只把希望寄托在节目上。
虽然对“流量”保持警惕,最近刘夫阳拥抱了大流量偶像范丞丞,为其新歌《Can’t Slow Down》填词并担任监唱。“刚好这个东西也是我擅长的风格,何乐而不为。一个合作应该是两个人都舒服的。”
2、妈妈带入“坑”
一个25岁的年轻人,何以获得超龄的价值观念和表达底气?校园生活的格格不入,和对美国嘻哈的求知若渴,是刘夫阳自造成材的驱动。
“你觉得你从小到大是好孩子吗?”
“这个我不太知道,我猜应该不算吧。”刘夫阳用世俗的“学习好”打量自己,“我没有把全部时间都放在学习上面。”不过父母相信,他在音乐上是全然投入,绝非冲动的玩票,在刘夫阳还未成年时,爸妈陪他登台。“他们也觉得这是一个酷的东西,也能感觉到我对这个东西是真心的,所以也会督促我,而不是把我的喜好剥夺。”
少年刘夫阳痴迷说唱时,带他“入坑”淘打口碟的正是妈妈。60后的母亲曾是音乐论坛的版主,也是打口碟老炮,妈妈在家中会放一些古典乐,虽然不是职业音乐人,但常常花心思深究音乐背后的信息。今年母亲节,他特别在微博写道:“母亲节快乐妈妈,感谢您带我入坑打口碟圈。”
西安出生,广州长大,刘夫阳的父母在他出生前,就是从外地移居广州的“广一代”,虽然母语不是粤语,但他可以用粤语流利交谈,他以“新广州人”自居。
小时候说话不太利索,再加上身型肥胖,在小学,刘夫阳便成了同学们欺负的对象。学校像个小社会,被当出气筒的刘夫阳,始终无法融入集体,在班里一直是“outsider”。
歌里显得老成,但刘夫阳强调生活里的自己“真的不太老成,人有不同面”。抗拒融入群体,刘夫阳在嘻哈音乐里找到了归宿。四年级回西安爷爷家,看电视上的MTV颁奖典礼,美国说唱天王阿姆(Eminem)的表演震撼了刘夫阳,“跟我听过的所有东西都不同,这个东西怎么是这样的?它为什么是这样?怎么这么不同?”虽然一点也听不懂,但Eminem像施了魔法,让刘夫阳着迷。刘夫阳六年级写出了自己的第一首说唱歌曲,“内容特别傻。”
虽然养分都来自美国嘻哈,但刘夫阳觉得中文说唱应该说出自己的心声,“跟我们的生活一样,中文说唱应该有自己的特征,我们需要拿出自己的artist,而且要support local artist(支持本土艺人)。”他觉得不同的社会背景,注定催生出不同的说唱内容,“为什么美国hiphop有那么多炫富,但中国的很多炫富歌我觉得不太对,因为两个文化的上下文不一样。”
3、自造成材
“AR”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艺名来自刘夫阳不想明说的两个单词首字母,因为他觉得那两个词“特别脑残”“不太酷”。“你可以理解为‘Adrenaline Rush’,就是肾上腺素飙升,有一种冲劲。”虽然不是原始的两个词,但内涵相似,首字母也相同。
与Eminem的荧屏偶遇,给少年刘夫阳的人生开辟新天地。他从背歌词开始研究说唱。英语水平原本一般,他逼迫自己认真学英文,“只有学英文,我才知道喜欢的那些传奇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用的什么技法、到底什么样的说唱是好的坏的……”母亲给他买了一本英语俚语字典,刚好可以应对歌里出现的方言土语。
在给自己开设的这门“嘻哈音乐课”里,刘夫阳不止于背背名字假装内行,他在脑海里构建了自己的嘻哈目录。2Pac、Eminem、Jay Z、Nas等等,都是影响刘夫阳的嘻哈音乐人。模唱的过程里,刘夫阳也寻找着自己的特色,他揣摩歌词在节奏里的科学性到底是什么,磨练自己的flow、嘴皮子,“比如说我怎么学会加速,我唱一首加速的verse,那个加速的句子可能一开始我学不会,然后练到第三天,我突然发现那是通过一个小技巧实现的,学到之后等于就是全部都通了。”
刘夫阳的歌词常被乐迷津津乐道,他还享有“wordplay king”(玩词之王)的美誉,但刘夫阳自知不是一个“好的阅读者”。虽然说唱被称为“现代诗歌”,但刘夫阳觉得嘻哈遣词另有体系,用纯文学审美标准来批判说唱,是件可笑又可悲的事。
4、 “粤A在北京”
一年前刘夫阳到了北京,经营自己的嘻哈厂牌All That Records。在《我》里,他唱“北京的雪,广州的鞋”,鞋来自广州,寓意自己是广州人。
在主打歌《一丢丢》里,他唱了一句“我不加混圈的QQ”,社交之上,刘夫阳好恶分明,跟朋友出入北京的局,总有好奇的人或业内人士上前索取微信,出于基本礼貌,刘夫阳都会满足对方,但“实在不想加的,我可能把我的微信号给他,之后不通过吧。”
刘夫阳过着比较宅的北京生活,工作室和家里两头跑,他在歌曲《粤A在北京》呈现异乡人的北京体验,谈陌生感、谈融入、谈“局”,朋友请他去唱K,他觉得不合适,与人打交道,他看重三观和人品。
在《Always on the Road》里他警示自己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人,“就是特别得过且过,特别不较真,特别遵从,然后特别……该怎么样说,就很差劲那种,圆滑、油腻,然后就是say yes to anything,什么事都说可以。”
有女友和Switch游戏机的陪伴,刘夫阳并不孤单,北京虽然粤菜少,但天气干爽清凉,让他倍感舒适。吃是他的一大喜好,消遣还靠篮球,除了嘻哈音乐,刘夫阳还会听电子、R&B以及氛围音乐之类的歌。
北京音乐资源集中,刘夫阳做事也便利许多,在结束跟某公司的合作后,刘夫阳现在独立运营着自己的厂牌,从工作室做起,等到合适的时机,他再考虑签艺人。
行业地位、音乐技艺都达到一定的高度,圈内外膜拜者众,但刘夫阳并没觉得此刻平步青云、一览众山小,“我还有很多需要做的,我是希望现在可以把我想传递的都传递得更好,这样子就更有时间去做另外一些我想做的音乐了。”
他觉得过往的三张专辑和若干单曲,还未能将心中所想传达完毕,《非流行说唱》在他心中是对前两张专辑话题的总结,也是对新阶段的开启,他希望这张专辑成为人们审视其音乐到底会在什么位置的标的。
曾经把中国嘻哈音乐形容成姑娘,在单曲《消失的爱人》里唱嘻哈音乐在中国的流变,刘夫阳不希望嘻哈音乐被人曲解、利用,于是一直以来他都以斗士的姿态,捍卫和呵护中文嘻哈这个“姑娘”,揭发圈内不良风气,也将说唱的技艺发挥到极致,尽己所能展现说唱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