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政协常委罗志军
热点连线
全国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在看望参加政协会议的经济界委员时指出：“到2020年确保我国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贫困县全部摘帽、解决区域性整体贫困问题，是我们党对人民、对历史的郑重承诺。”
距2020年结束仅剩7个多月、200余天，中国还有551万人未脱贫，近200万人有返贫风险，近300万人有致贫风险，都是最难啃的硬骨头。
5月25日，全国政协常委、全国政协农业和农村委员会主任罗志军接受南都记者专访时表示，新冠肺炎疫情对宏观经济造成一定冲击，也给脱贫攻坚带来多方面影响，如期完成脱贫攻坚任务更加繁重，需要付出更加艰苦的努力。
值此时刻，更需要广泛、专业的思考与建言。罗志军称，疫情期间，全国政协农业和农村委员会发挥自身优势，创新工作方式，适应防疫形势，组织委员开展网络调研、微信群讨论，为疫情防控、春耕备耕、农民工外出就业、脱贫攻坚等热点难点问题通过网络建言献策、凝聚共识和力量。
谈脱贫攻坚
既要与疫情抗争
又要与时间赛跑
南都：疫情之下，圆满完成脱贫攻坚任务今年备受关注，对此你有何预判？
罗志军：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高度重视脱贫攻坚，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强领导下，脱贫攻坚取得决定性成就。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党中央高度重视，习近平总书记亲自指挥部署，亲临一线考察指导，在党中央坚强领导和各方面共同努力下，全国疫情防控形势持续向好，生产生活秩序加快恢复。
虽然一季度中国经济增速受到影响，但4月份主要经济指标明显向好，经济复苏步伐加快。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会对经济造成冲击，但决定长期发展的还是基本盘，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长期向好的态势没有改变。
今年是打赢脱贫攻坚战的收官之年，新冠肺炎疫情给圆满完成脱贫攻坚任务带来严峻挑战。全国各地各部门统筹推进疫情防控和脱贫攻坚，以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只争朝夕、连续作战、决战决胜，坚决夺取脱贫攻坚全面胜利。有习近平总书记和党中央的坚强领导，有全国人民的团结奋斗，我们相信一定能战胜疫情，也一定能如期完成脱贫攻坚战任务。
习近平总书记不久前在山西考察时指出，“乡亲们脱贫后，我最关心的是如何巩固脱贫、防止返贫，确保乡亲们持续增收致富。”巩固脱贫、防止返贫是全国政协农委会长期关注的一个话题，我们去年就以“巩固脱贫成果，减少和防止脱贫后返贫”为主题召开过双周协商座谈会。当时也有委员提出，越是时间紧、任务重，越要把提高脱贫质量放在首位，减少和防止返贫。
其中，宋华英委员有关建立贫困人口预警监测机制的发言得到汪洋主席充分肯定，现场要求国务院扶贫办了解情况，认真总结。报送的政协信息，得到胡春华副总理批示。
今年的情况更为特殊，新冠肺炎疫情对宏观经济造成一定冲击，也对脱贫攻坚带来多方面影响。脱贫攻坚工作既要与疫情抗争，又要与时间赛跑，难度更大。
贫困地区脱贫离不开就业，疫情对农民工就业、返乡创业等的影响，势必会波及集中连片贫困地区贫困农民增收，一定程度上减缓脱贫进度。另一方面，消费扶贫受隔离防控措施影响，产销对接一定程度上被阻断，致贫返贫风险同样会加大。
由于存在这种情况，我们此前就提出过建议，贫困地区在做好疫情防控同时，要提前谋划好疫情结束后脱贫攻坚年度计划落实工作。根据受疫情影响程度，优化时间表，完善线路图，做到帮扶不断线，成效再提高。
例如，在产业扶贫上，要大力推进贫困地区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电商扶贫、产业扶贫、消费扶贫融合并进，尽快恢复生猪、家禽类饲料的供应和物流系统，保证农产品市场供给，为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提供坚实的物质保障，也为剩余贫困人口脱贫打下坚实的增收基础。
谈防止农民工返贫
农民工就业脱贫
事关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南都：你刚才提到疫情对农民工就业有影响，近段时间也有外出打工的农民工被迫返乡，如何解决他们目前的困境？
罗志军：2019年贫困地区有2729万建档立卡贫困劳动力在外务工，打工收入占家庭收入的三分之二。农民工就业脱贫事关顺利完成脱贫攻坚目标任务，事关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成色和质量。今年我的政协提案就是关注打赢脱贫攻坚战中农民工返贫的问题。
受当前国际形势影响，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创业就业难度加大。部分企业减产减量，就业扶贫遭受冲击，产业扶贫形势严峻，消费扶贫对接受阻。这些情况有可能导致一些深度贫困地区农民工下岗失业，甚至被动返乡，返贫致贫风险加大。无论是做好“六稳”工作，还是落实“六保”任务，保就业都是排在第一位的，保障贫困劳动力务工更是巩固脱贫成果的重中之重。
在人员务工上，我们建议，要进一步加大对贫困地区外出人员的组织协调力度。各级政府要全面摸清当前贫困劳动力外出务工意愿和发展生产需求，及时掌握本地贫困人口就业情况，加强对农村防疫知识的普及宣传和措施落实，优先安排贫困劳动力务工就业。
同时，鼓励当地企业、扶贫车间、合作社、家庭农场等各类生产经营主体吸纳本地贫困劳动力就业，对用工企业给予一定奖补，尽快保证贫困劳动力实现就近就地就业。
当然，我们也要意识到，新型城镇化、城乡一体化是缩小城乡差距的根本途径，对脱贫攻坚具有“拉动效应”。我认为可以从推动农民工工作职业化、推动农民工保障市民化、推动农民工帮扶精准化三个方面开展工作，避免农民工因疫情返贫、致贫。
南都：在解决农民工就业方面，你认为有哪些具体举措？
罗志军：在工作职业化方面，我们建议落实更加积极的就业政策，继续加大人社部门“春潮行动”、扶贫部门“雨露计划”工作力度，推进就业扶贫行动和对外劳务协作，促进农民工与用人单位对接，实现多渠道稳定就业。
同时，可以通过开放性院校、职业技术学校等开展新技能新岗位免费培训，完善技术工人评估认证制度，探索突破传统职业技能鉴定路径，培育更多农民工成为高技能人才，保持稳定的就业岗位和相同的薪酬待遇。
我们也要鼓励各地打破户籍歧视和地域歧视，对招聘新生代农民工的单位和企业给予政策优惠，创造新时代的“人口红利”。
在保障市民化方面，应健全城乡一体化的社会保障体系，从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户籍改革等方面着手，保障其依法享有参加养老、医疗、失业、工伤等社会保险的权利。
同时，提供公租房、廉租房、经济适用房和限价房等，解决不同层次农民工的住房需求。为农民工的随迁子女入学和高考提供便利，着力斩断贫困代际传递。帮助农民工融入社区、参与工会、加入社团，提供人文关怀、职业服务和心理疏导，逐步融入城市生活，为新型城镇化和城乡一体化提供宝贵资源。
在帮扶精准化方面，我们要加强部门联动，在深度贫困地区输出地建立农民工致贫返贫的监测预警机制，将致贫返贫农民工及时纳入帮扶。在输入地建立城乡统筹联动、顺畅有效的就业信息服务网络，及时发布需求信息，为失业农民工提供就业机会。
此外，我们也要加强农民工输入地与输出地社会保障方面的接续和匹配，为失业农民工提供兜底性的生存保障和社会安全网，切实巩固脱贫成果，防止返贫现象发生。
谈疫情期间履职 线上线下调研 把疫情耽误的时间抢回来
南都：今年3月，全国政协农委会专门举办了决战决胜脱贫攻坚网络视频调研会。在疫情期间，如何发挥协商机构作用？具体提出了哪些建议？
罗志军：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农业和农村委员会根据全国政协部署，认真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和指示批示精神，围绕落实党中央重大决策部署和全国政协重要安排，坚持双向发力，适应防疫形势，调整工作方法，发挥网络优势，工作不停摆，着力在打赢两场战役中发挥好专门协商机构的作用和委员主体作用，彰显政协力量、展现农委担当。
其实早在春节假期的时候，全国政协农业和农村委员会的几个微信群就一直在讨论相关问题，委员们每天的发言量都有几十甚至上百条。讨论的话题有对各地疫情的反映，有对防控工作的意见建议，还有很多面向“三农”的针对性建言。
我们刚才也谈到，疫情对春耕备耕、农民工外出就业、脱贫攻坚等都造成一定影响。对于这些问题，我们也发挥全国政协专委会的自身优势，为疫情防控和“三农”工作献计出力。
例如，在春节假期期间，全国政协农委会第一时间作出部署，统筹做好疫情防控和专委会工作，研究制定了《全国政协农委关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期间的工作安排》，组织动员委员以多种形式开展调研，为疫情防控等热点难点问题通过网络建言献策。我们报送相关社情民意信息40余条，部分信息得到了中央和国务院领导同志批示。
疫情对春耕备耕造成很大影响，我们在2月末专门召开了“如何在加强疫情防控的同时做好春耕备耕工作”座谈会，请部分委员和专家交流、探讨、提建议。考虑到因疫情防控无法开展实地调研，我们在会前还专门组建了微信群，组织部分全国政协委员和地方政协专委会联动开展网络调研和协商议政。
对于你提到的脱贫攻坚网络视频调研会，除了位于北京的全国政协机关视频会议室，我们还开设了江苏、河南、西藏三个分会场。以这种形式，我们与国家部委同志一道，在线调研基层脱贫攻坚进展情况。
通过讨论，我们看到了打赢脱贫攻坚战面临的困难和挑战，也能充分感受到，大家对如期高质量完成脱贫攻坚任务充满信心。下一阶段我们也会根据疫情防控情况，继续运用线上线下多种手段，把疫情耽误的时间抢回来。
南都：其实，去年全国政协就开展过网络议政、远程协商活动。全国政协农委会牵头的议题“推进‘四好农村路’建设”，取得了怎样的效果？
罗志军：网络远程协商议政是全国政协坚持守正创新的一个重要举措，这是全国政协农业和农村委员会2019年承办的首个重点协商议政活动。有一句话叫，“要想富，先修路。”在贫困地区，畅通的物流网络某种程度上依然是脱贫的重要保障。为此，我们广泛联系和发动委员参与协商讨论，来自34个界别的近400名委员在移动履职平台议政群里累计发言8万余字。
例如，委员为运营模式提出了多项建议。一是深入推进“村村通客车”工程，构建县级快速客运网络，推动农村客运片区经营等多种灵活的经营模式。二是因地制宜，探索偏远建制村通客车模式，支持客运企业长期经营，确保农村客运“留得住、有效益、可持续”。三是推进交通、物流、邮政、快递、电商等多方设施同步配套，互相搭载，加快建成覆盖县乡村三级的农村物流网络。
我觉得，远程协商会充分发挥了网络优势，有创新、有亮点。视频直接连接不同类型的农村公路现场，委员发言抓要点、接地气，部委回应答疑问、释政策，在互动中解决问题、增进共识。
远程协商会也取得一定成果。我们报送的政协信息，推动国务院办公厅、国家有关部委制定出台《深化农村公路管理养护体制改革的意见》《关于推动“四好农村路”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等7个政策法规性文件及工程技术标准，较好地体现了把政协制度优势转化为国家治理效能的成果。
汪洋主席对此次网络议政远程协商活动给予“十分努力，非常圆满”的高度评价。
谈后脱贫时代 建立贫困人口、 边缘人口预警监测 和帮扶机制
南都：在脱贫攻坚尾声阶段，扶贫和扶志、扶智相结合是这几年谈得比较多的话题，你怎么看？
罗志军：这涉及“不想干”“不愿干”等问题，我们建议是通过扶志促进观念转变，增强内生动力。鼓励和引导各地因地制宜开展乡风文明建设，全面推行移风易俗，注重发挥村规民约的作用。同时发挥好党员干部、致富带头人、自力更生脱贫典型的示范引领作用，树立依靠自身实现发展，脱贫致富的信心和志气。
南都：今年还剩下200多天的时间了，对于2020年后的脱贫工作，有什么好的建议？
罗志军：尽管各地的脱贫攻坚战仍在最后的冲刺奋战阶段，但政协要做些有一定前瞻性的冷思考。6月底，全国政协将召开专题议政性常委会，围绕“高质量打赢脱贫攻坚战，建立解决相对贫困的长效机制”开展协商议政。我们不是泛泛地看脱贫过程，而要进一步聚焦到巩固成果和防止返贫上，建立解决相对贫困的长效机制，探索“后2020时代”稳定脱贫的问题。
在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的道路上，消除绝对贫困是攻坚战，解决相对贫困是持久战。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2020年消除绝对贫困后，相对贫困仍将长期存在。提高脱贫质量，巩固脱贫成果，减少和防止脱贫后返贫任重道远，应当成为各级党委、政府和全社会认真研究思考的问题。
南都：“后脱贫时代”如何开展扶贫工作？
罗志军：脱贫攻坚与巩固脱贫成果如何平稳过渡，需要提前谋划。我们的扶贫政策虽然暂时是到2020年，但随之而来的乡村振兴战略却是到2050年。
乡村振兴战略是后脱贫时代农村发展的指南针，是大战略和大方向，更是巩固脱贫成果的重要机遇和政策保障。我们建议，要把巩固脱贫成果防止和减少脱贫后返贫与乡村振兴战略有机衔接起来，增加政策的延续性，强化政策的集约效应。
例如，我们首先要巩固脱贫成果，减少和防止脱贫后又返回“绝对贫困”状态。对此，我们要进一步解决好巩固脱贫成果的短板。因为“短板”决定了“全面小康”的桶里到底能装多少水，同时也决定了巩固脱贫、防止返贫的根基是否牢固。
与此同时，要积极构建巩固脱贫成果的长效机制。根据中央“摘帽不摘政策”的要求，确保产业扶贫、就业扶贫、易地搬迁后续帮扶等政策和扶贫模式的稳定性和连续性。妥善处理好政府与市场、输血与造血的关系。
建立防止返贫的监测预警和帮扶机制，是巩固脱贫成果的重要保障。针对返贫致贫的情况，国务院扶贫开发领导小组制定了《关于建立防止返贫监测和帮扶机制的指导意见》，明确了监测对象、监测范围、监测程序以及帮扶措施，这个意见也充分吸收了全国政协专题议政性常委会和双周协商会的成果。建议在今年工作中狠抓意见落实，坚持精准原则，依据监测预警信息确定已返贫和需巩固提升对象清单，有针对性地实施精准帮扶。对因不可抗力收入急剧下降的人群，实施临时救助等综合措施，确保其收入稳定，保证建成全面小康的成色和质量。
此外，要把扶贫和扶志、扶智相结合，巩固提升贫困人口脱贫的内生动力，并做好巩固脱贫成果与乡村振兴有机衔接。
声音
政协要做些前瞻性的冷思考。我们要进一步聚焦巩固成果和防止返贫，建立解决相对贫困的长效机制，探索“后2020时代”稳定脱贫问题。
人物名片
罗志军
1951年11月生，辽宁凌源人，在职研究生学历，高级经济师。现任全国政协常委、全国政协农业和农村委员会主任。
曾任中共南京市委书记，江苏省人民政府省长、中共江苏省委书记，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环境与资源保护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等职。
采写：南都记者 潘珊菊 林子沛 宋承翰 实习生 王佳欣 发自北京 新华社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