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5日，距离2020年延期的全国“两会”还不到一个月，内蒙古的全国人大代表吴云波在短视频平台上发布了一条短视频。吴云波坐在蒙古包里，穿着一身蓝色的蒙古袍，桌子上摆放着糕点、烧水壶。他语速平缓，对着镜头说：“我特别注重的是我们农村牧区孤寡老人的养老保障问题，以及农村牧区返乡创业者们的支持和平台问题。希望通过短视频平台，我们的家人们多多提宝贵意见和建议，我会把您的建议拿到全国两会上提交。”
吴云波嘴中的“家人们”说的是他在互联网上60多万关注者。在主页上，吴云波将这条视频置顶。截至5月20日，播放量达到2620万，超过43万次赞，有8244人分享，还有超过1.3万条评论。
和吴云波一样，近一段时间，有不少来自基层的全国人大代表开始使用互联网社交平台，特别是短视频平台，同群众保持更直接的对话和互动。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短视频平台传递民意是否将成为联系群众的新形式值得关注。
“形成共性的观察”
今年41岁的吴云波已经习惯了同网友面对面。他告诉南都记者，“很想了解有多少人支持，有多少人不支持。”吴云波是内蒙古扎鲁特旗巴彦塔拉苏木东萨拉嘎查党支部书记。他是一名村支书。嘎查是蒙古族行政村的意思。
2018年，吴云波当选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
当选代表前的五年，吴云波专注于更好地养牛。2013年他开始组建合作社，2014年玛拉沁艾力（蒙古语意为牧民之家）养牛专业合作社成立。在合作社带动下，东萨拉嘎查77户建档立卡贫困户整体脱贫，周边嘎查55户贫困户也脱了贫。
2019年11月，吴云波开始玩短视频平台。一开始，他记录的内容大多是：牛场里蹭树的牛、在草地上吃草的牛、大风中吃草归来的牛……他管自己叫“牛书记”。
疫情让合作社产品的销售遭遇了打击。被困在村里的吴云波开始直播带货。蒙古族的他汉语并不溜，却曾在短短1小时内销售牛肉102单。也许是受直播带货影响，今年全国两会前，他开始直接在短视频平台上“求建议”。
“以往走村入户的调研方式会比较慢，且难以形成共性的观察。”吴云波对南都记者说，一次他走村入户时，碰到一户人家和别人发生纠纷，对方听说他是人大代表，便要求他把矛盾事件“向上面反映一下”。吴云波认为，村民当然也可以跟他反映这些问题，但这些问题和公共利益的相关性不大，又会耗费他不少精力。在他看来，人大代表应更多地关注共性的问题。“有的小事，村里也能解决，我们没必要把它提到国家层面。”
她说在线征集民意是一种全新体验
“老铁们大家好！”黑龙江省牡丹江市的全国人大代表孙艳玲最近也在短视频平台上征集民意。由于疫情，孙艳玲今年无法像以前一样出去走访群众，她借助了新媒体。她的目的也很明确。“我关注的话题就是如何把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异地传承，第二个建议是关于少数民族文化的保护和传承，希望我们的好朋友有什么好的意见和想法，通过平台告诉我，我会把你们的声音带到两会上。”
在线征集民意的形式对于孙艳玲来说是一种全新体验。她说，自己以前征集意见大多是通过社会群体，比如接触最多的就是手工编织的妇女群体，还有通过一些社会团体去咨询。今年采取了新形式，她觉得收效很好，听到了很多百姓的声音。
有网友对她说，“支持你把少数民族的文化发扬光大”。也有网友直接建议她，“可以提一提农民增加养老金的问题”。在网络短视频“求意见”过程中，她接触的人从几岁到几十岁不等，年龄跨度很大，而且不同性别、身份以及社会阶层的人都有对话。“以前在很窄的局限中，而现在则是很广众的。”孙艳玲说。
“希望你能了解一下偏远地区的农民生活”
孙艳玲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满绣的第四代传承人。去年，她作为新任全国人大代表，曾提出多条建议，包括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建立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博物馆，以及建立0-16个月育儿托。
“随着短视频新载体的出现，我也在平台上成长了快一年的时间。通过直播把刺绣技艺传给更多的人，这是我们非遗人最大的愿望。”她在短视频中说道。这一平台也慢慢成为她联系公众的方便管道。
吴云波打开视频评论，在求建议视频底下1.3万条留言中，“大家普遍反映什么问题、哪个留言点赞数最高，一目了然”。吴云波说，目前就自己收到的反馈来看，保障农村养老和支持年轻人返乡创业这两个问题，确实受到大家普遍关注。他准备在这两方面提交更多具体的建议。
评论区里，很多人表达了对吴云波关注农村老人养老金问题的支持。一位网友还在评论区反映“农村新生儿没有口粮地”。这条评论收到了超过1万条点赞，已有479条网友互动回复。
自4月23日发布至今，孙艳玲征集民意的视频已有超过117万的播放量。在评论区，很多网友手动点赞，表示支持发扬少数民族文化，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
还有网友在留言中对孙艳玲提出了尖锐的“喊话”，“希望你能了解一下偏远地区的农民的生活”。孙艳玲也给这样的声音做了答复，“好的，希望大家越来越好！”
在征集意见的过程中，孙艳玲还有意外收获。“没有想到反映民生和带货的问题是最多的。”她决定将这两方面的呼声带到两会上。“虽然这两方面的问题在我的专业范围之外，但这反映出老百姓很关心疫情影响下的收入问题。”这启发了孙艳玲去准备她今年“两会”的第三个建议，如何帮助小微企业和个体在疫情期间渡过难关。
据了解，孙艳玲今年拟提交的建议之一就是“关于疫情过后对中小微企业、个体工商户提供经济扶持的建议”，建议中也提到对于中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给予技术支持和电商平台的扶持，鼓励中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大力发展电商。
“我希望能将大家的声音带到全国两会”
“在今年两会召开之前，我也想通过短视频平台向大家征集有关乡村振兴、电商扶贫的建议，大家如果有什么好的想法和建议可以告诉我，我希望能够将大家的声音带到全国两会。”甘肃的全国人大代表梁倩娟在视频中说。自4月22日发布视频至今，已有超2031万的播放量，获得了40多万点赞。
梁倩娟被媒体称为“电商代表”。去年全国两会期间，梁倩娟将一份“呼吁净化网络营商环境，打击‘恶意订单’”的建议带到了全国两会。她生活在甘肃陇南徽县水阳镇石滩村，职务是甘肃省陇南市徽县“陇上庄园”淘宝网店负责人。
在一短视频平台上，她的账号id叫“梁掌柜”。
“今天下午4点，在我的直播间会有神秘嘉宾莅临，为大家带来优质实惠的陇南农特产品，不见不散。”5月7日，“梁掌柜”发布短视频，为自己的直播做预热。
这次直接在平台上征集民意，不少网友在“梁掌柜”视频的评论区提出了建议，反映农民养老金等问题，希望给农村老人带来优惠政策。
在兰州大学教授蔡文成看来，在人大代表与群众的互动中，为了更好地履行职责，人大代表应该积极主动地接触群众、了解群众，回应群众要求，代表群众利益。
“云调研”代替不了现场调研
目前，人大代表联系群众并未严格规定联系形式。
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2016年9月印发的《关于完善人大代表联系人民群众制度的实施意见》，对如何密切人大代表同人民群众的联系提出了具体要求——要推进代表联系人民群众的工作平台和网络平台建设，明确联系的工作内容，完善联系的方式方法，建立健全代表反映人民群众意见和要求的处理反馈机制。
近年来，地方各级人大及其常委会也在尝试推动建立“代表之家”、“人大代表联络站”等工作平台，加强人大代表与群众之间的联系。
以山西省为例，截至2019年12月中旬，山西省共建成代表联络站1456个，五级人大代表编组进站85000多人，基本构建形成了覆盖全省所有乡镇（街道）和五级代表的统一、规范的代表履职平台网。
对于这种直播征求民意的新形式，全国政协常务委员兼副秘书长、民进中央副主席朱永新表示，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形式，自己也曾“云调研”，但“云调研”代替不了现场调研，因为有些东西必须亲自听、亲自问，但网络云调研相当于是多了一条走进民间的路径，多了一条参政议政的路径。
“现在代表履职的渠道越来越多，在短视频平台征求民意很正常，这也体现了代表对一些新信息技术的掌握。”湖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周洪宇也对南都记者说，不能把短视频作为唯一的渠道，代表履职依然要将深入基层、关注现实、开展调查研究结合起来。
蔡文成教授在文章中指出，“尽管各地各级人大实践中，围绕回应性创新举措层出不穷，然而，民意表达不畅通、不充分、不真实问题依旧突出。探索与推行人大代表及时主动回应人民的制度性安排和长效性机制势在必行。”
吴云波告诉南都记者，等两会结束后，他还会通过短视频平台，告诉他的“家人们”，他提交了哪些具体建议，有关机构又是如何反馈的。
采写 实习生 梁晴 南都记者 吴斌 马嘉璐 发自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