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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世光:让灵魂为灵魂歌唱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20年03月07日        版次:GA10    作者:麻乐

丁世光妻子Ashlee历来是丁世光作品里的词曲合作者兼女和声,也是概念企划的重要担当。

程振兴(左)被Ashlee奉为“专辑头号人物”,他更为人知的身份是大张伟的音乐制作拍档。

近几年,丁世光和Ashlee会常去海边放松自己,“看海、看天、看星星。”

  开场 起源

来自哪里?

喷射着帮派感的电吉他做开场,Ashlee的歌声抛出几个疑问:“我来自哪里/什么地方叫作故里……我要去哪里/什么地方叫目的地……”丁世光将身世编成说唱,拉开故事的大幕。

为了逃避纷飞的战火,丁世光的姥姥在16岁便跟着夫家出走朝鲜半岛,颠沛流离至中国东北。大时代下,普通人的一个选择彻底改变了命运。丁世光的爷爷来自韩国全罗南道,也在中国东北扎根定居。

后来丁世光的父亲与母亲在哈尔滨通过相亲结缘,组建小家庭。他读小学时,母亲为了养家,到苏联和乌兹别克斯坦做生意,后来回到中国与家人团聚,三口在一起生活六年;高中到大学期间,父亲又只身前往美国工作。而故事到了丁世光这一代,他在哈尔滨、广州、北京都生活过,世代漂泊的经历,让他心生疑问:“对漂泊的人来说什么地方才是故乡?我们的归宿又在哪儿?”

开场的疑问在专辑后段的“归宿”这一章节里得到回答。

整张专辑最先出场的是程振兴的电吉他,《起源》的开头,程振兴的独奏释放着暴力美学。“我们想要展现昆汀·塔伦蒂诺那种感觉。”丁世光说,为了这几句solo,程振兴把手弹出了血。

“我们想让灵魂为灵魂歌唱,我们要珍惜自己的时间跟生命,我们想写自己的剧本,按照自己的设想去感受这趟生命之旅。”

——丁世光

  第一章 潮汐

《好的一天》:守约、单纯、忠诚,都是美德

《好的一天》鼓的演奏来自Eric Moore。丁世光经常在表演的场合或网络上寻觅欣赏的乐手。Eric Moore作为黑人演奏家,与诸如福音音乐之类的黑人音乐有天然的连结,同时他打出的通鼓华丽惊艳,非常吸引丁世光。在注重表现通鼓的《起源》和《好的一天》里,丁世光都请Eric Moore坐镇。

真鼓通常与真实乐器搭配,营造临场感,而非真鼓的部分,则由丁世光自己编写。在《实况电影》里丁世光还邀请上一张就一起合作的鼓手Tamir Barzilay助阵,新专辑他演奏了《月食》和《乌托邦》等。

无论是社交媒体上,还是在歌迷群里闲聊,丁世光总喜欢说“好的”——好的一天、好的开始、好的星期几——这与他的信仰和价值观不无关联。“我自己确实就是喜欢好的,我喜欢美的。”他发现很多人在标榜“酷”这件事时,把不好当成好,把不友善当做酷,“我从小到大在学校在家受到的教育,都是要有美德,那时候叫‘四有青年’,有文化、有纪律、有道德、有理想。美德包括哪些?比方说我在《好的一天》里面说到的这些东西——守约、单纯、忠诚,这些都是美德,只不过在这个年代好像很少有人提到这些。”

《好的一天》里宣扬的并非傻白甜式的好,“我要说的是经历过人生跌宕起伏、高潮低谷之后,怀着那颗感恩的心时,你真正珍惜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个好的一天。”

《低潮期》:并不是人生要完蛋了

艰难的时刻总是更多,好的日子珍贵却鲜有,于是歌曲《低潮期》的名称英译是“Tough Days”,“day”用了复数,而“好的”只有“一天”。

整首歌营造复古声响,止音棉减弱贝斯的侵略性,让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鼓机加进了电流的噪音,为声音注入温度。木吉他加入了盘带机的音效,用时远时近的磁带感觉呈现手摇式的摩擦感。转调的大量使用高低错落,象征着潮汐的起伏,两人唱着同样的旋律,却搭配不同的和弦色彩,让歌曲的色调和故事场景都产生区别对比。

歌如其名,《低潮期》写于丁世光和Ashlee的低潮期。“基本上就是哭着写出来的。”Ashlee回忆。2017年7月录demo的时候都是在哭,因为感觉太真实。当时专辑《神经志》已做好尚未发布,他们对未来没有任何头绪,而丁世光的姥姥、姨妈、舅舅相继离世,辗转医院看望家人,他们处在崩溃边缘,“所以歌里一直说‘太多,太多’,因为觉得人世间让人抑郁的事真的很多很多,每天怎么那么多不好的消息。”

消极情绪进化成抑郁,但最终歌词唱到“再醒来时我们还能找回快乐”,丁世光说:“不管心里面多难过,你要知道这件事会过去的,你要知道这个时期会过去的。”Ashlee补充道:“希望能让其他可能身在抑郁当中的人知道,你只是在经历人生中的低潮期,并不是你的人生要完蛋了。”

真实的创作过程反映在《低潮期》的男女对唱编排,Ashlee承担了女主唱的角色。丁世光与Ashlee因音乐相识。没有音乐就没有后来的一切,“所以我们才会写人的命运这样的主题,《实况电影》的英文翻译是‘命运的剧本’。”Ashlee说剧本很多时候不如真实的人生离奇:“我们的人生里面有很多这样的事件,实况电影就是它是live进行的,你没有办法回头去修改。”

  第二章 日月

《日出》:唯美的哀鸣

丁世光邀请到音乐人Matt Jones为《低潮期》《日出》《你的家》打造弦乐,电影《黑豹》里他与Kendrick Lamar、Sza合作的歌曲打动了丁世光,“他的音乐总让我感觉很宽广很坦荡,像浪潮一样的即视感。”

《日出》大小调穿插,再加随性自由的转音处理,加大了歌曲的学唱难度。但在丁世光看来,他只是用基础的布鲁斯音阶、转音和转调建造唯美的忧郁,唱出一种哀鸣。他鼓励听众唱出自己版本的《日出》,不必按照他的旋律跟唱。

南澳岛的日出是《日出》的灵感来源之一,近几年丁世光和Ashlee会去海边放松自己,”看海、看天、看星星,看这些天象,看到这些场景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看着天体的运行,丁世光联想到人的命运,“潮汐”与“日月”都来自两人观察自然后的想象。

《月食》:刻骨铭心

专辑收录的这版《月食》由程振兴处理母带,声音的某些频率与单曲版《月食》略有差别。歌曲虚构了阴雨连绵的日子,一个移情别恋的女人向男友摊牌的故事。丁世光联想到了毕加索的名画《The Weeping Woman》,画里的情妇给毕加索的印象总是在哭,丁世光和Ashlee将故事扩展成歌里的样子。

和声中Ashlee唱着“Woo~ I’m sorry! Woo~ Ah~ 放开我吧!”录音室里她边哭边唱,“我想让这个女的和声角色化台词化,我不想要只做简单的和声,就直接把剧本里女生说的话唱出来。”

日出与月食,一个是震撼的常见景象,一个是略带诡异的异景。然而日出的平常让人经常忽略了它,反倒是难得一见的月食,并非比日出壮丽,发生一次却让人刻骨铭心。于是丁世光和Ashlee用“月食”来冠名一个移情别恋的故事。

转场:《命运》

“人想凭自己一己之力去争取一些事物,比方说爱情,比方说理想。”丁世光解释,《命运》的后半段是男孩对女孩真正想说却未说出口的“情话”。顺着这段“情话”,连结到了《情话》这首歌。

  第三章 执念

《情话》:一顿暴练

对命运的抗争,化作《情话》里对心有所属的女孩的穷追不舍。最初歌曲计划用吉他伴奏,后来丁世光“一顿暴练”,把钢琴伴奏弹出了爵士乐的灵动。

《乌托邦》:保持清净

《乌托邦》是专辑中花费时间最久的一首歌,除编曲做了多个版本外,光是混音就做了整整五个工作日。弗拉明戈的音乐风格出自直觉,这是铁三角团队最爱的一首歌,歌曲的内容也是他们从事音乐想要追求的境界。从凡·高的故事演化,他们把自己的想法与性格也投射进《乌托邦》的故事里。“那是我理想当中的一种艺术家的状态,像Ashlee说的,有点像我们几个人的某些共同状态——平时凑在一起聊音乐,对生活琐事都不太感兴趣”,丁世光说,“做音乐时眼前真的浮现出美景,就像歌里写的一望无际、自由美好的景色。”

然而这种“乌托邦”的状态又很自私,故事的主人公眼中只有他的创作和艺术,连爱他的女人也无法忍。“《情话》是男生苦等女孩,没有希望但不忍心放开;但《乌托邦》里这个女孩看透了艺术家——他只爱艺术和事业——所以这个女孩放手了,我们在这两个故事里做了对比。”

  第四章 归宿

“经历过命运,你认清自己的渺小之后,人会知道自己该往哪去、归宿在哪儿,那就是第四章归宿,是《起源》里问题的答案。”

《你的家》:每次唱它都会哭

曾以《不散的筵席》歌唱父子间的难舍亲情,丁世光又再度以一首《你的家》展现父子相处的细节。《你的家》写于2005年,“我没法把它唱完,是因为我每次唱它都会哭。”好友李双周作词,写出了李双周与父亲相处的故事,然而这首歌适用于许多父子,丁世光一字未改。

丁世光回忆:“当年写完的时候,总是叫我妈进来听,我妈一听就哭,其实那个时候我爸还在,只是人类总会对这些感情共情,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震撼。”

丁世光回忆起父亲对自己的“强硬”教育,他觉得许多北方的父亲对儿子都不擅长温柔地表达,“’我没有要惯你,这个世界不会惯着你’,其实他一直在保护你,不让你受伤,这首歌是从这些出发点来想的。”

《你的微笑》:金子般的美

天上的微笑是人们最终的归宿,丁世光想象着离他而去的亲人们,如果他们看到自己现在的生活,应该会微笑。家人间总是磕磕绊绊,上演各种纠葛,但当有一天他们离开,丁世光觉得再想起这些人的时候,留在心里的永远都是他们的微笑,“人好好的还在,你对他的印象不见得是那种微笑,分开了,那全都是微笑了。可是对我们身边每天接触的家人,可能还是很难做到那么十全十美。所以那个美好,它几乎只停留在一种理想的状态里,那是一个金子般的美。”

  尾声 剧本

世代的选择

愉悦轻松的《剧本》是制作耗时最短的一首歌,写于2014年,却是《实况电影》最后制作的一首歌,当专辑的波澜起伏都尘埃落定,《剧本》做得无比顺畅。

歌里写到了丁世光父母相亲和相处的场景,他觉得母亲为了家为了爱人忍辱负重,而父亲则暴躁倔强,但也抵不过母亲的苦口婆心,正如歌词所唱:“他的倔强难耐你的衷肠。”

丁世光曾分别从爸妈嘴里听道:“我当时也不知怎么嫁(娶)了你爸(妈),要是没嫁(娶)也不会有你了。”这个抱怨是一句事实,每个世代如果未曾做出某个选择,或许命运的剧本就是另一个模样,丁世光想到了《实况电影》的封面:“其实你可以把电视里外的人想象成是下一代和上一代的关系,那不是同一个人。但你们又有明确的联系,我们遗传家人的性格、血液,有联系又有不同的命运,这是很妙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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