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对于以孵化器为代表的创新创业载体市场来说，是一个经历了黑天鹅事件的年份：国际风向标性品牌WeWork从以当年世界第二高估值新经济企业高调开启IPO，到估值迅速下调、上市失败。这个曾被业内视为行业标杆企业的遭遇，给国内外孵化市场敲了警钟：“二房东”招租为主的运营模式早晚走向市场尽头。当业内在探讨国内双创孵化市场走势之时，2019年底科技部火炬中心印发了《科技企业孵化器评价指标体系》，相比旧体系，新政加重了孵化能力的考核，给出了国内孵化器市场发展方向。
截至2019年，国内孵化器市场发展已超过30年，南都科创记者统计2019年底科技部火炬中心发布的新一批国家级孵化器名单，发现广东新增国家级孵化器数量全国第一。作为制造业第一大省，创新企业是传统产业转型升级的助力器，双创载体要在其间发挥孵化作用，但也面临挑战。新政之下，未来如何开辟出一条创新型孵化服务路径，仍需孵化器运营者、政府和第三方机构共同努力。
政策变化
新考评标准孵化绩效比重过半
新增可持续发展考量
2019年，对于国内孵化器来说，是充满变化的一年。
南都科创记者对比发现，与往年不同，2019年开始实施的《科技企业孵化器管理办法》，在新一批国家级科技企业孵化器认定条件方面，在孵化场地、孵化资金、服务人员、在孵企业和毕业企业等方面均有变化。例如对于孵化器配备孵化资金的规模要求有所提高，从不低于300万元提升至不低于500万元等。
在迎来新管理办法的这一年，科技部火炬中心又印发了《科技企业孵化器评价指标体系》。对比2013年试行的《国家级科技企业孵化器评价指标体系(试行)》(以下简称“试行指标体系”)可以发现，新施行的指标体系在评价原则和具体指标上较试行指标体系有了较大变化。
评价原则方面，指标体系在“目标导向原则”中强调以提升孵化器可持续发展能力为导向，是试行指标体系中不曾提及的部分。同时，指标体系新提出了分类评价原则和动态调整原则，分类评价指按照孵化器功能差异开展分类评价，分为综合孵化器和专业孵化器，设置不同指标和权重进行考核。动态调整则针对评价指标体系本身，“将随着我国孵化器发展水平的提升实行动态调整，以保障孵化器不断适应创新创业的需求。”
从具体指标来看，新考核体系中对服务能力的分数权重有所减少，对孵化绩效的考评比重大为提高，达到全部分数的一半以上。取消了社会贡献一级指标，其中的部分二级指标如吸纳就业情况纳入了孵化绩效考核。新增了孵化器可持续发展指标，权重占比15%。此外，指标体系还新设了两项加分指标，分别是针对综合孵化器的“孵化器带动区域创新创业情况”和针对专业孵化器的“孵化器对区域产业发展的促进作用”。
政策趋势
从注重投入到注重产出
推动行业健康有序发展
尽管孵化器是一个从海外引入的孵化创新模式，但从国内孵化器市场给出的成绩单来看，这30余年里，国内孵化器热情不断上涨。以科技部2019年底发布的《2019年度国家级科技企业孵化器名单》为例，2019年认定的新一批国家级孵化器共有197家，较上次认定(2017年)总数增长了72家。根据2018年火炬统计手册(科技企业孵化器和众创空间部分)，截至2018年全国共有国家级孵化器980家，加上新一批认定的国家级孵化器，目前全国国家级孵化器总数已超过千家大关，达到1170余家。
对于2019年孵化器领域一系列的政策变化，国科火炬企业孵化器研究中心副主任王伟毅表示，新政策对于国家级孵化器的认定和考评要求都有所提高，这些变化既是市场现实的反映，也体现了主管部门希望孵化器行业向哪些方向努力。
其中，在国家级孵化器认定方面，新认定的一批国家级孵化器数量虽然较上一次评审有所增加，但考虑到2018年中断了一年评审，存量较大，因此不代表门槛降低。事实上从新的国家级孵化器认定标准来看，尽管孵化面积要求减少一半，但在孵企业和毕业企业的要求减少并未到一半，这表明对单位面积的孵化企业要求提高，同时对于自有孵化资金规模达500万元以上，以及至少10%的在孵企业要获得投融资，都是比较高门槛的要求。
在考评指标的变化上，王伟毅表示，过去孵化器发展一直强调硬件基础设施的投入，特别是在2010年双创热潮开始以来，大量载体用地的投入、政府和民间资本的投入过后，转向产出是孵化发展阶段的体现，也是高质量发展的一个必然要求。
单列出可持续发展作为一个一级指标，则反映出当下孵化载体的经营状况、自身的盈利性存在压力。王伟毅表示，盈利情况本来在近几年孵化器的发展过程中情况有所好转，但2019年随着经济下行压力加大，这一困难又有所凸显。因此政策强调可持续发展，希望孵化器行业在努力提高孵化能力的同时，打造盈利新模式，从而使个体孵化器持续经营下去，整个行业健康有序发展。
市场变化
“二房东”模式资本市场遇冷
孵化绩效面临挑战
回顾2019年孵化器行业的市场情况，一场“黑天鹅”式的IPO事件令人印象深刻：一路高歌猛进、被全球孵化载体视为一大标杆的WeWork，在递交IPO申请、披露运营数据后迅速遭到估值大幅下调，并最终选择撤回上市申请。企业内部也随即出现危机，创始人离职、出售业务、裁员等等问题接踵而至。
综合市场分析来看，WeWork上市失败最主要的原因包括其持续巨额亏损的“烧钱”状态，以及虽然作为高科技企业上市，但其“二房东”模式的科技含量和商业前景备受质疑。从招股书披露的数据看，WeWork在2019年上半年的亏损达到9亿美元，亏损同比扩大25%，亏损收入比达到0.59，即每创造1元的营收就要承担0.59元的亏损。在招股书中，WeWork主要以入驻城市、管理共享办公面积、拥有的用户数来衡量自己的规模，而这些“二房东”指标显然在如今的资本市场看来价值有限。
WeWork代表了一批以为创业团队提供基本灵活办公空间为主要服务的科技孵化载体空间，这些空间在前几年往往效仿WeWork，通过品牌连锁扩大规模，目标以新经济企业的身份融资、上市。但这些“连锁店”旗下单个孵化器或众创空间往往没有做专业化服务，以综合性居多，并经常遭到“二房东”的质疑。
作为孵化生态系统的前端载体——众创空间，过去一年迎来更大的挑战。在2019年11月公布的2019年国家备案众创空间考评结果中，60余家空间被摘牌，不仅数量上创下近年之最，达到2018年的2.5倍，且其中不乏3W空间、Plug and Play、苏河汇等知名品牌，说明了这些孵化载体在服务能力建设和孵化绩效上无法达到国家级标准。
不仅是综合类孵化器，事实上，根据南都科创课题组2019年6月发布的《粤港澳孵化器双创协同发展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显示，即使是针对各项指标均优于全国平均水平、以专业孵化器居多的30家代表性粤港澳优秀孵化器，依然存在孵化绩效和孵化资源投入不匹配的情况，尤其是在投融资数量减少、国际贸易受阻等市场波动的大环境下，孵化绩效成为2019年整个孵化器行业发展的一大挑战。
同时，《报告》针对孵化器运营的可持续发展问题专门设置了“孵化器造血能力”分析板块。分析发现，2018年度粤港澳地区30家优秀孵化器的营收水平同比有较大幅增长，且平均总收入远超过全国和广东国家级孵化器平均水平。不过，收入增长的同时孵化器成本增长也十分明显，因此《报告》中样本国家级孵化器2018年的平均净利润反而比2017年有所下滑，孵化器可持续经营仍面临较大挑战。
市场趋势
资本市场热情降低
打造核心服务能力将取代融资扩张
王伟毅认为，2019年WeWork上市受阻给孵化器业界敲响了警钟，对于以招租为主要模式的一类综合性孵化载体，在市场眼里已不是一个高回报项目。他认为，这有助于从业者认清孵化器行业的本质，孵化器本身是为了培育高成长性的企业提供科技服务，至于自身是否也要成为高成长性的企业、扩大规模融资上市则是另一个层面。他认为，孵化器行业应该首先聚焦服务提升，聚焦孵化问题的解决上，而不应通过资本市场的估值来判断孵化器价值。
整体来看，2019年孵化器行业的市场情况与2019年孵化器管理政策的变化相匹配，尤其是与新《科技企业孵化器评价指标体系》的匹配度高。根据历年科技部公布国家级孵化器评价结果的情况，预计2019年国家级孵化器评价结果将于2020年底出炉。届时将按照新的评价标准，对包括新一批国家级孵化器在内的1170余家国家级孵化器展开“大考”。
可以预测，在进行综合孵化器和专业孵化器分类、侧重孵化绩效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新考评标准下，2019年各档国家级孵化器名单将出现很大变化，同时不合格(D类)孵化器数量有可能将明显超过以往。
王伟毅认为，未来孵化器想要在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专业化是必然趋势，单纯以招租模式进行运作的孵化器未来将越来越难。在2019年实施的新《科技企业孵化器管理办法》中促进与发展部分，已明确提出各地区应结合区域优势和现实需求引导孵化器向专业化方向发展，支持有条件的龙头企业、高校、科研院所、新型研发机构、投资机构等主体建设专业孵化器，促进创新创业资源的开放共享。
广东孵化器2019
新增数量创新高 70%为专业孵化器
根据《2019年度国家级科技企业孵化器名单》，2019年新认定的197家国家级孵化器中，广东省共有42家孵化器入选，认定数量在全国排名第一。结合火炬中心数据库2018年数据，目前广东省国家级孵化器数量已达152家。其中，新入选孵化器有70%为专业孵化器。
根据科技部火炬中心2019年底公布的考评结果，2018年相比2017年评价达到良好以上的广东国家级孵化器数量明显增多，2018年有12家国家级孵化器连续获评优秀，并新增3家获得优秀评价。
不过同时也要注意的是，在优秀国家级孵化器方面，广东2018年共有15家获评，总数较2017年减少两家，共有5家国家级孵化器没能保住优秀评价。而从全国分布来看，广东2018年优秀国家级孵化器数量排在第三位，少于江苏(22家)和山东(16家)，因此尽管广东国家级孵化器总数不断增长，但优秀孵化器建设还有提升空间。
专业孵化器应做好产业连接服务 集群化发展或成未来趋势
王伟毅认为，广东省孵化器中专业孵化器占比很高，实际上已经符合了整个孵化器领域向专业化的发展趋势。广东专业孵化器发展走在全国前列，与广东优势的产业基础、民营经济和产业配套关系紧密。另一方面，孵化器竞争的加剧也促成了专业孵化器增多，在竞争中专业化的服务更有优势，从而促成孵化器不断加强某一方面的专业服务能力。
针对广东孵化器发展，王伟毅提出了两点建议：提高孵化器服务能力，科技服务是孵化器价值的核心，发展孵化器旨在服务地区创新生态的提升。主要针对解决科技和产业结合，大中小企业融通两方面问题。王伟毅认为，过去提出的产学研结合，实际上只是强调了产业和创新源头两端，对于中间的服务机构有所缺失。由于技术创新本身的产业化过程会面临许多问题，包括技术价值评估、产品原型、商品化等，需要大量的专业服务机构帮助产业和创新源头对接。孵化机构可以扩展服务功能，成为创新源头与产业应用中的服务者。
除了产学研融通，大中小企业融通发展也是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路径。而大中小企业融通发展的核心是大企业如何与高科技新创企业进行结合，这种结合也需要专业机构提供服务。王伟毅认为，孵化器如果想在未来的创新发展中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须做好科技服务中的连接能力，例如连接创新源头和产业界，或是连接大企业和新创企业。
而当专业孵化器越来越多，集群化发展或将成为未来趋势。根据泛珠三角区域孵化联盟发布的《泛珠三角区域创业孵化发展报告2019》，从2018年孵化器盈利情况来看，广州开发区作为泛珠区域孵化器集群建设最为活跃的地区之一，区内孵化器总收入占广东省孵化器总收入的10%。打造了一批以生物医药与医疗器械产业创新发展为特色的专业孵化器，形成了龙头企业带动行业创新创业的集群效应。
出品：南都科创工作室
采写：南都记者 徐劲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