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日，深圳湾公园，草地上的小朋友。 南都记者 刘有志 摄
好像是突然有一天，整个朋友圈的人就开始称呼他们的孩子为“神兽”了。我特别喜欢“神兽”这个称谓，带着神性，从天而来，满满的生命能量，不畏人间沧桑，浑身都是劲儿。有时候我在网上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儿折腾得天翻地覆，把父母整得牙根儿痒痒，气不打一处来那种的，就会平白无故的羡慕起来。在我的认知里，能折腾的孩子生命力旺盛，只要不被父母不合理打压，长大都能活出一份自己的精彩来。
可是回头看看自己家的小孩儿，觉得她们既不够神，也不够兽，普普通通，平淡无奇。每天吃喝玩乐，看不出有什么上天入地的能耐来。她们读的都是非主流的学校，几乎没有家庭作业，我也不需要和她们斗智斗勇。
这样的神仙日子随着疫情到来嘎然而止。孩子们被“流放”在家，我被迫要兼职当她们的家庭老师。学校老师每天发一封邮件，告知第二天孩子要学习的内容，上午是数学和语言练习，下午是手工活动指导。隔三差五，舞蹈老师会发个小视频演示一段舞蹈。体育老师也没有落下，不光指导孩子，还专门开家长会示范怎么带孩子做运动。这些邮件，好比是学校生活的说明书。看起来，我们做家长的，只需要跟着老师给的流程走就好了。可一旦执行起来，生活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第一天，我看着小女儿笨拙地拿着铅笔在白纸上画数字，心里就开始嘀咕了，一年级都读完一半多了，怎么还这样拿笔呢！
第二天，我故意不去看她写字的过程，耐着心等到最后拿过作业来检查，所有的数字都是反着写的！除了1和8。还好，我知道这个现象叫“镜像反应”，在这个年龄段出现很正常。再仔细一看，20写成了02，30写成了03，我就稍微有些不淡定了。
第三天，老师的作业是数学应用题。小精灵一共拔了16个萝卜，送了3个朋友，自己留下几个，每个人分到的萝卜都一样多，问小精灵自己有几个。教数学我最拿得出手，跃跃欲试，准备来验证一下我大学专业学习的小学数学教育理论。我拿了一把豆子代表萝卜，找了4个小碗代表人数，然后请小姑娘来分豆子。很好，最后每个碗里都是4个豆子。我问她，小精灵自己有几个萝卜？她说4个。很好，她还明白豆子代表的是萝卜。我接着把16除以4的算式写出来，让她写出得数，结果，她一脸茫然。我又问，16里面有几个4呀，她还是很困惑。我只好指指面前的小碗，问她有几个碗，她说4个碗。再问，每个碗里几个豆子，4个。一共有几个豆子？她从1开始把豆子慢慢数一遍，说16个。那16除以4等于几？我的好脾气已经在她数豆子时一点点消失了，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好几个八度。小姑娘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小声地说，不知道。然后离开桌子，跑到她自己的房间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留下我自己在那里凌乱了一瞬间。
难道我错了不成？我哪里做错了？这孩子就这么点耐性，声音大一点就扛不住了，以后怎么混社会？一连串的问题喷薄而出。我也恨不能去踹一下门把她拉出来教育一下。原来网上大家说的都是真的：不写作业，母慈子孝。一写作业，鸡飞狗跳。原来我过去那种气定神闲的生活竟然是假的。如果不是疫情给了我这个机会，我都不知道我的孩子也是厉害到分分钟就能让我面对惨痛的生活真相的境界。
那一个瞬间，我因为生气也突然开窍升华了。家长，不是老师，无法做到职业性。就连我这样的，在自己的学校是个温柔的老师，可回到家中，我仍然只是家长。辅导孩子写作业时，根本没办法抽离出来，客观地看待问题。一年级的孩子会算平均分配的问题，但不理解一道抽象的除法算式，这不是很正常吗？可是我依然会生气想发飙，就是因为这是我的孩子，我在她身上投射了我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对未来的焦虑。如果回到从前，不需要辅导作业，只关心孩子的一日三餐，孩子还是那个孩子，我还是那个云淡风轻的我。算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真要生气，就让老师生气吧，我在家还是做个好妈妈吧。
过了一天，老师又发作业过来。这次是让孩子写几个单词。我想着这么大的孩子也不过就是写个小猫小狗小花小草这样的词，没想到人家脱口而出“bulle”(法语，泡泡的意思)，竟然把我搞愣了。我既不知道怎么拼，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只好把姐姐请过来帮忙。小姑娘再说一遍，姐姐也愣了一下，“你是说泡泡那个词吗？”
“我说的是空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泡泡，我要一个自己的空间！”她振振有词。
好吧，小孩儿，你赢了。世界虽然这么大，就是这个泡泡大的空间最难给小孩儿。好吧，你要，妈妈就给。从此妈妈的工作就是保护你小小的泡泡，让你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自由自在地呼吸。这下妈妈也放心了，你是神兽无疑了。
征文 启事
致青春·再见了，我的校园我的爱
又是一年毕业季，找工作、拍毕业照、吃散伙饭、互相道别……在这个因疫情而不同的时间节点上，即将迈入新阶段的你，有哪些特别的毕业故事？
那些已经踏入社会的人，回首往昔青葱岁月，让你铭记的是苦涩、平淡、伤感，还是温暖、激扬，抑或别的情绪？写下你的毕业故事，一起致青春！
体裁：非虚构(文言文、诗歌除外) 字数：800-3000字
征文对象：面向爱好非虚构写作的所有创作者
截稿时间：2020年7月25日
投稿方式：请将作品发送至nanduzaocha@126.com，邮件命名为“毕业故事+作者姓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