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书影录》，周立民编，上海文艺出版社2023年1月版，68.00元。
□姚一鸣
黄裳先生的书，我是十分爱读的，也收有一些黄裳的著述，老版新版的都有，平时也经常会翻阅，尤其谈书方面的文章，百读不厌。陈子善说在当代文学中，黄裳的散文成就是一流的，“他的散文是可以反复重温都能有所得的。”但当读了周立民编《黄裳书影录》之后，才觉我并不算真正的“黄迷”，因为书中有些黄裳的著述未曾见过，特别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版的有关戏曲方面的书。
《黄裳书影录》一书，收集了黄裳几乎所有的著述，“本书收录黄裳先生著译单行本、多卷本作品集以及编著、整理作品的书影、目次、简要说明，收录书目的时间从1946年著者出版的第一本书起，迄2020年年底。其中2012年著者生前书影，尽可能全部收入；2012年以后，编者选取有代表性的收入。”也就是说，这并不是黄裳著译的全部书影，2012年黄裳去世后出版的书只选取有代表性的。按陈子善在序中所言，为黄裳的著述编目共有两次:一是在2006年，由吕浩编的《黄裳著译书目(1946一2006)》；二是2010年凌济编的《黄裳先生著译书目》。周立民编《黄裳书影录》是第三本，也是比较齐全的一本。
黄裳的著述可分为三个时期:一是1949年以前的散文创作，如《锦帆集》《旧戏新谈》等；二是1950年至1979年，这时期以散文、戏曲故事、译作为主如《谈水浒戏及其他》《新北京》《猎人日记》等；第三时期为1979年以后，这也是黄裳创作的鼎盛时期，以散文杂文创作、古籍题跋整理、信札往来为主，如《榆下说书》《来燕榭书跋》《前尘梦影新录》《故人书简》等。《黄裳书影录》仔细梳理黄裳历年的著述，每本书影处都写有简单的笺注，对版本、写作背景、作者自述、篇目等，都作了释解，篇幅也是有短有长，点到为止。但既以书影录命之，也录版次信息、封面设计、书名题签等，但书中所用书影皆为黑白图版，体现不出书装之美。
黄裳是当代著名的散文杂文大家，也是个藏书家，一生收书藏书著书，成就斐然，尤其在有关藏书的篇章中，或题跋或读书记，多谈得书故事、流传始末、藏书掌故、书商交往等，将买书藏书的点点滴滴付诸笔端，读来引人入胜，深受黄迷们的喜爱。在黄裳的晚年著述中，这方面的文章甚多，如果《黄裳书影录》能将得黄书的经历写出来，附于书影之后，这样岂不更为精彩。其实在编者周立民的后记中，就有一段有关《前尘梦影新录》手稿本的得书过程就十分精彩:
“黄裳先生这本《前尘梦影新录》，有排印本，也有手稿线装本，后者出版时，我还是住在复旦大学附近，当时周边书店不少，我也不乏一家家逛下去的豪兴。尝与肺科医院斜对面的大学城书店见过手稿线装本，好像还打半价。我翻了半天，黄先生娟秀的小字颇为吸引我，但是想到不作古籍版本研究，似乎也没有研究黄先生手迹的打算，就放下了。过了很久，心里一直惦记着，甚至对自己说，家中‘无用’的书也堆了许多，再多一部又何妨?不禁又动了心思。后来有一次去福州路逛古籍书店，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却见此书陈列在柜台上，我抱起来要结账，又放下了，想上一次半价都没有买，加上那一天的确很累，不想手里再多一部大书，而且我认定这种书不会是抢手货，就再一次放下了。某月某日，我杀回古籍书店以必得之心欲携归时，它早已无影无踪，我只有怅然良久。其时，网上书店大兴，我搜了一下竟不见此书。后来，逛书店越来越少，网上买书时还会留心它。见有卖了，不过价格已经涨到两三千元了。我只好再搁一搁。去年编书影录想到此书，正想贵一点也买了，恰好见戴建华先生晒此书影，遂请求他代为拍摄，本书所刊影像即为他支援的。这时，手边早多了中华书局手稿加排印本，想看手迹的愿望可以满足了，我也该放下它了。然而，此次看校样时，不知怎么又会兴起在旧书网上查，竟然有一部全新的‘在售’才七百块，大约是疫情让书价产生了波动?我毫不犹豫，立即下单，三两天后，书已在手上了。十年过去了当初放过的书还是到了我手边，书还是那书，我已非我，种种书缘也一言难尽……”
《黄裳书影录》编著者周立民，本就是一个黄迷，他费时十年搜罗《前尘梦影新录》手稿本的经过，本身就是一篇精彩的书话作品，颇有些黄裳书话的韵味，相信书友们也会爱读，如果书中能有更多这样的淘书记，而不是简单的抄录书目，会使《黄裳书影录》更厚实也更为耐读。
另外，黄裳于1954年4月翻译俄国屠格涅夫著《猎人日记》，由巴金主持的上海平明出版社出版，同时印行精装本，非卖品，黑丝绒面圣经纸精印，印数约10册，已知存者巴金、黄裳；另有平装改精装本两种，绛红色细纹布封面本，已知存者陈子善，五彩红色锦缎布封面本，已知存者李济生。陈子善教授写有篇《〈猎人日记〉的精装本》，细诉了他得《猎人日记》平装改精装本传奇得书经历:“黄先生自己特制的《猎人日记》圣经纸精装本确实美妙别致，不能不深深佩服这位藏书大家当年‘玩书’的雅兴，但我的这本，黄先生作为译者，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呢?我有点迷惑不解。再翻到版权页细察，才发觉还盖了一条小小的蓝字章:‘加精装费￥10000’，此书定价才‘19000’，精装费不低啊。也许《猎人日记》初版只有平装本，此书最初的主人因为喜爱特意请印刷厂精装的……”对于这样的黄书版本之文，也是应该收入的。
《黄裳书影录》一书是编著者周立民耗时十多年研究整理的成果，尽管他自谦为“主动揽来自讨苦吃的差事”，其中多见编著者之心血。作为同样是黄迷的周立民，还是为黄裳迷们奉献了一部值得一读的资料书，相信如果以后有增补再版的机会，希望能附录黄书的版本研究，和为黄裳作个著译出版的年表、检出各书中的重复篇目，更希望把书做得再精致一点，因为黄裳生前是喜欢做得漂亮之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