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会,处处可见陈皮及其衍生的系列产品。
“三瓣开皮”后的果皮。
陈皮村商户、“柑留香”店主李俭成在检视陈皮。
“陈皮村吴村长”的标识。
正在晾晒中的经“三瓣开皮”后的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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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会陈皮是由广东省江门市新会区当地特产新会柑经开皮、晒制、陈化等程序精心制成,被誉为“广东三宝”之首、广东十大南药之一,拥有历史悠久的药膳应用和独特养生文化,有着“陈久者良”的底蕴。
早在唐代茶圣陆羽的《茶经·五之煮》中,就有柑皮煮茶的记载。陈皮在宋代就已成为南北贸易的“广货”之一。时至今日,“陈皮文化”深深根植于岭南民俗生活中。
在新会,任何一个场景都缺少不了陈皮的身影,“入方和百药,入膳调百味”,新会陈皮性味辛、苦、温,入药时辛温可理气调中,苦温可燥湿运脾；新会陈皮味气醇香,可除腥膻,提升菜式口感层次,形成独特的食养文化,陈皮水鸭汤、陈皮蒸排骨、陈皮红豆沙……都是广东人熟知的美味。2021年6月,新会陈皮炮制技艺正式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如今,新会陈皮的市场规模已突破100亿元,带动当地5.5万人就业致富。随着大健康产业的勃兴之势,新会陈皮已从单一农副产品走向“养生文化”“潮流茶饮”乃至“金融品”,走出一条“新生”之路。
走进陈皮村:文化+赋能陈皮产业
来到新会,如果你想要一站式体验陈皮文化,陈皮村是必到的“打卡点”。
一入陈皮村,陈皮的天然清香充盈着整个空间。在这里,你能看到五湖四海口音的客人和本地卖家畅通无阻地交流,200多家陈皮(柑茶)零售商、批发商、加工企业鳞次栉比,品类众多的陈皮零食、陈皮酒、陈皮餐厅、陈皮茶饮令你眼花缭乱。
在新会陈皮村行政总监刘乐的带领下,南都记者走访了陈皮村、参观了陈皮文化体验馆。据介绍,新会陈皮村是一座占地面积25万平方米、集休闲养生、生态文化体验、陈皮交易于一体的大型特色农商文化综合体,以陈皮种植、收储、鉴定、研发为核心,融陈皮的交易、文化旅游、特色美食于一体的三产融合发展平台。
2013年,有多年国际贸易经验的吴国荣,出于家乡情怀斥5亿元创立陈皮村,征集到了近300家商户创立平台,吴国荣也被大家亲切地成为“吴村长”。
谈及陈皮村的创立初衷,吴国荣说:“我一直思考如何让一个普通的农产品更有生命力,如何做好做强,我觉得必须要赋予其文化价值。”他总结出陈皮“三瓣”的作用与价值,“三瓣”即过去、现在与未来,是新会陈皮传承千年的文化。
吴国荣还在陈皮村内打造了一座陈皮文化体验馆,场馆以“陈皮飘香,竹径通幽”为主题,馆内展示着罕见的百年陈皮,并以陈皮芬芳作为空间扩香原料,还有各种新奇特色的互动游戏,多维度展示新会陈皮文化。
馆内有一条沉浸式时光隧道,带领观众走过新会陈皮的千年文脉,认识“药食同源”的文化价值,从《伤寒杂病论》到《本草纲目》,广陈皮的药用价值在众多药典中均有记载。
从采摘、收果、加工、晾晒,到流通,现场以灯光投影复原了宋人种植的场景,透视橱窗,再现李时珍寻访场景,“陈久者良”的历史厚重感扑面而来,向观众讲述“千年一味,三世香陈”的动人故事。
记者还在馆内看到几件价值不菲的“陈皮皇”,一箱1988年的陈皮,五斤的市值价已经高达398,000元。
橱窗里有一份特别珍品,即1903年宋庆龄女士经手收藏的百年陈皮,是陈皮村的“镇馆之宝”,经广州陈李济制作蜡油封存得以储存至今。2011年,新会政府举办第一届新会陈皮文化节,陈李济将这块陈皮送归新会,造就了一段“百年陈皮回娘家”的佳话。
所谓“一两陈皮一两金,百年陈皮胜黄金”,这块百年陈皮不仅有超高价值,更是新会陈皮的传承见证。在新会本地,陈皮可以作为传家之宝,代代传承,许多家庭都会储存陈皮,让陈皮陪伴着孩子一起成长。
新会陈皮的“道地性”:汲三水之沃腴,揽三山之灵气
2006年,新会柑和新会陈皮一举拿下国家级地理保护标志。目前,国内极少有农产品可以实现一品拿“双标”,新会陈皮能“一果双标”,得益于当地独特的环境与气候。
究竟新会陈皮独特、金贵在哪儿?陈皮村行政总监刘乐解释道,“道地性”是新会陈皮的灵魂,其育苗选种、种植管理、水土优势、非遗工艺、气候陈化的每一个步骤环环相扣,气味和口感很难“被模仿”。真正的道地新会陈皮要满足三个条件,即新会种(zhǒng)、在新会种(zhòng)、在新会陈,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地道广药新会陈皮。
制作陈皮所使用的茶枝柑,是从分布于新会古兜山脉、牛牯岭山脉和圭峰山脉的河谷地带野生品种种群驯化而来,特定的品种基因是新会陈皮“道地性”的基础。
而“三水”指的是新会境内西江和潭江,每年汛期西江会将云贵高原的土壤元素带到银洲湖,与潭江水交汇,在海潮倒灌时形成独有的“三水咸淡融通”水土特色,其丰富的沉积机质和海水盐类成就了道地性物质的来源。
“陈皮很娇贵,过湿和过干都会影响其陈化,岭南以北的果皮难以达到陈化的标准品质。”刘乐补充说道。
在新会,每一块陈皮都要经过“三时选果、三瓣开皮、三年陈化”的过程。“三时选果”即每年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三个月份分别产出的青皮、微红、大红三种果子,青皮药性更烈,适合入药,微红到大红阶段,陈皮的糖分开始上升,对胃部、肺部的黏膜产生保护作用,无需担心寒凉或其功效过烈,切成陈皮丝或陈皮片,可用于茶饮膳食,如柑普茶、陈皮宴、陈皮煲汤等制品。
“三瓣开皮”是新会陈皮村传承技艺,正三刀法和丁字二刀法开出来都是三瓣。“三年陈化”指的是柑皮经过三年干湿、冷热交替影响,才能陈化为“陈皮”,因此,三年内的柑皮不能称之为“陈”,尚且只能叫“果皮”。
在灯光下拿起一块大红皮,对着光源即可见到密布在果皮上的小圆点,“这就是陈皮的油胞,好的陈皮油胞迎光可见,粒大均匀、饱满、清晰、密集,芳香浓郁。”
当地咸淡水交融的特殊土壤,种植出来的陈皮活性成分高,分解有挥发油、黄酮素。黄酮素里最突出的是川陈皮素,具有防癌、抗癌、抗氧化的作用,利于促进肠道蠕动,长期食用可生津止咳化痰。
据香港大学相关研究发现,新会陈皮具有防癌效果,尤其在鼻咽癌方面有一定的抑制作用,陈皮散发的气味有助于清洗和过滤鼻腔,大大减轻鼻部负担,对鼻腔内部产生保护作用。中医名方“二陈汤”要求使用十年以上广陈皮,主治燥湿化痰、理气和中,尤其适宜抽烟人群。
陈皮食谱中还有两道“明星菜”——陈皮水鸭汤、陈皮红豆沙。陈皮水鸭汤有健脾开胃、利水除湿的作用,水鸭性腥,用陈皮煮制能去腥提甜；陈皮红豆恰好有去燥养心、安神养颜的作用,是一款清热舒爽的夏季良品。
陈皮里的思乡情:冈州陈皮香,华侨情意浓
新会陈皮是新会的文化标记,也是新会人的情感载体。陈皮村商户李俭成,在这里开店六年,他的父母辈和祖辈都对陈皮情有独钟。“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存陈皮的习惯,每年收获的季节,不管多少都会去存一点,是延续下来的一个传统。”
在五邑侨乡,据说华侨出国都会随身携带一包陈皮漂洋过海,用家乡的味道治疗水土不服,每当闻起陈皮的味道,总会泛起一股家的温暖,陈皮也随着世界各处的华侨继续在异国飘香。华侨将思乡情怀寄托在了陈皮上。
李俭成的女儿侨居加拿大,“有一次我到加拿大探亲,亲戚拿出了我曾经送给他的一个大红柑普茶,多年来他很珍惜,一颗柑普茶被掰开了好多份,分四份来泡。当时我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在这么遥远的国度喝到很熟悉的茶,闻到熟悉的味道,很感动。”
2000年,李俭成离开单位,从事工业润滑油的研发生产至今20年,2016年又开始进入陈皮行业,“我觉得介入陈皮行业是非常对的,也很适合现在的市场需求。”2016年,李俭成在陈皮村盘了一个店面,基本上只卖自己开皮晒皮的成品。
在李俭成的店里,不同年份的陈皮一应俱全,根据产地、品种、年份的不同被装在不同的袋子里,店铺被填得满满当当,充盈着淡淡陈皮香气。
他向记者展示一块2015年的梅江大红皮,其外皮呈褐色,油胞颗粒密集。他说,冬至前摘的果子糖分多,用来泡水喝很香甜。一颗柑的成熟过程,从青柑到大红柑,油量从多到少,糖分逐渐增加,到大红皮的阶段,甜香最浓,因此广东人偏爱大红皮,配合在菜肴里使用,会产生美妙的复合气味。
新会柑的价格向来是当年新皮售价的风向标。2021年新会柑鲜果的价格是上一年的1-1.5倍,带动陈皮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吸引越来越多本地人进入陈皮行业。
在陈皮村里,像李俭成这样来自各行各业的本地商人还有很多。如今,不仅新会本地人进入陈皮行业,还有不少外地人想趁市场的“风口”分一杯羹,而柑果产量是一定的,当求购的人数增加、资金充足,自然就带动果价上升。
“这对我们陈皮商来说当然是好的,因为我们存货都涨价了,估计这种情况会持续一两年,整个新会陈皮市场在向好的方面走。”
六年来,李俭成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很多外地朋友,来自五湖四海的客人不断地回购,海外销售主要面对的是华侨,以广东华侨为主,发货寄到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欧洲等地。
“我们对陈皮都有很深的感情,是用心去做产品,从柑子的选择,茶叶的选择,到晒制工艺,这几方面结合起来,做好的产品,把柑普茶的品质深挖下去,越做越好,让更多的朋友能够去感受我们新会产品的好。”
李俭成希望更多人能认识新会陈皮,使用新会陈皮,“我们每天都在喝陈皮柑普茶、泡陈皮水喝,你在我们陈皮村里走一圈,几乎没有一个胖的老板,可能喝陈皮水喝得多。就像一片菜地,没有什么杂草的话,菜就长得旺盛,人也是一样,你的肠胃畅通了,身体也就健康了。”
有了“陈皮银行”:试水金融领域,陈皮有了“身份证”
一粒小小的柑,兴旺了一个产业,富裕了一方百姓,盛名了一座城市。据资料显示,2020年新会陈皮种植面积约10万亩,经营主体超1000家,陈皮产业就业超5万人,全年全产业链产值达102亿元,农产品区域公用品牌价值达98.21亿元。
2021年11月24日,新会区第十六届人代会一次会议召开,政府工作报告多次提及陈皮产业,提出了2025年全产业链营收突破500亿元的目标,成为名副其实的“小陈皮大产业”。
“新会十一镇街,政府在2010年驱动产业发展时,产值不到三千万,种植面积不到一万亩,直至2020年,产值已过百亿,种植面积达到十二万亩。”陈皮村行政总监刘乐向记者介绍。
但与此同时,种植规模小、质量标准不统一、资源道地性保护力度不够、证明商标保护不力等“多重”困境,也制约着陈皮产业的发展。2020年7月1日,江门市颁布实施《江门市新会陈皮保护条例》,通过“六章”“三十八条”具体措施,从法律层面解决好新会陈皮“道地性保护、品牌保护、传承与发展、监督与管理、法律责任”等方面存在的具体问题,制定并颁布广东省地方标准2个,新会柑、新会陈皮及相关产品联盟标准8个。
作为陈皮村“村长”的吴国荣深知,一个产业要有未来,必须做好标准化。在创立陈皮村之前,吴国荣经营国际贸易公司近三十年,对产品的标准化概念有着深刻的理解。2013年,新会陈皮村携手广东省农科院从种植源头创立了新会陈皮的五大标准,是新会陈皮迈向现代化发展的标志。
标准化,意味着从机器清洗、低温风干、控温控湿,到仓储陈化……一切工序采用统一的现代化标准。起初,这对于习惯传统生晒、麻袋储藏的果农来说,自然是不习惯的。吴国荣通过多年实践努力,用科学化生产观念影响着果农,带动当地陈皮产业的升级。
记者在陈皮村标准化仓储中心看到,每一箱陈皮都有自己的“身份证”,这项技术由陈皮村与广东省农科院合作研发。有了“身份证”以后的陈皮可以从它的溯源体系里查到源头信息,一箱一码,客户可准确追踪到陈皮的树龄、产地、年份、采摘、加工封存和入仓日期等农事活动信息,以保障新会陈皮道地性及食品安全。
基于初创期有的农户“会种不会卖”的困境,陈皮村创立合作社,解决供求关系,助力社员拓宽销路。直至今年,合作社每年都会做采购计划,合作社占地面积已达到一万六千多亩,农户将近两百多户。在陈皮村初创的前五年里,每家商户每年免租三个月,共做产业经营与孵化,从个体工商户不断向企业发展,形成了“企业+农户”的产业链,九年来,已有超过200家陈皮经营户和品牌进驻。至今,园区年均接待访客达200万人次。
在新会,陈皮不单可以进行期货交易,还可以用来做抵押办贷款。在陈皮交易中心,记者看到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仓储陈皮最新的交易价格,陈皮因本身“愈陈愈贵”的特点而自带金融价值。
刘乐告诉记者,新会陈皮每年都有20%的溢价空间,第五年开始可达到30%,其价值在于“愈陈愈贵,愈陈愈香,愈陈愈好”。
作为一项具有金融属性的产品,2013年,中国银行、中国农业银行、中国建设银行与江门农商银行,也一起加入到陈皮金融体系当中,成立全国首家“陈皮银行”,并发行陈皮贷,对需要贷款的农户与经营者进行评估,根据陈皮市场价格的30%-70%评估其合适的金额,将贷款给到农户。
陈皮衍生品更吸金:谁是下一款明星单品?
近年来,新会“小青柑”以其融合了柑橘果香和普洱醇厚的口感风味,风靡全国,成为茶中新贵,持续走俏市场,顺带也让新会陈皮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
所谓“小青柑”即以尚且青涩即去瓤的新会柑,加入云南普洱茶制成的一款创新产品,也叫“柑普茶”。2015年,柑普茶爆发式增长,闯出8亿元市场份额；2016年,小青柑创下16亿元产值；2017年,“柑普热”持续发酵,年产值超30亿元……新会陈皮全年全产业链产值迈入百亿大关,“小青柑”可谓功不可没。
还有更多深加工陈皮衍生品,正在突破行业壁垒,走向更广的消费人群。有没有想过,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护肤品、美妆产品里也会有陈皮的成分?这不是一种大胆的想象,而正在成为一种可能。
早在2019年,韩国济州韩医药研究院就曾到访新会陈皮村,并与陈皮村签订合作协议,双方就共同研究开发应用新会陈皮的化妆品以及共同进军美容市场等多个领域展开合作。据介绍,新会茶枝柑中富含的黄酮类生物活性成分具有抗氧化的效果,满足护肤品的要求,具有可观的研发前景。
在陈皮村,你还可以看到各种富有创意的陈皮衍生品,如陈皮雪糕、陈皮花生、陈皮雪花酥给人带来舌尖上的享受。而在大城市里,陈皮也在进入精品咖啡市场,既“养生”又“朋克”的陈皮美式、陈皮冷萃,作为创意十足的潮流新品,正吸引着年轻白领的目光。
未来,新会陈皮的衍生品行业将会是一个新的增长点,衍生产品越来越多,这是一种推广陈皮文化的方式,让更多的年轻人、外地人认识到陈皮的好,刘乐说,“一个农副产品交易平台难以迎来市场关注,我们要以文化、旅游、美食、特色于一体来打造新会陈皮品牌”。
本期撰文:南都记者 朱蓉婷 实习生 谭婉莹
视频:林耀华 实习生 谭海昕 赵浩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