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
周泉根/海南
2022年3月5日,惊蛰。前一日,阴历二月初二,“龙抬头”。
惊蛰,是雷惊于天而虫动于地的意思,与东亚大陆上江河文明的季风地带物候相吻合。古人还特意用“桃始华(开花)”“仓庚(黄莺)鸣”来象征惊蛰之后五天、十天的时序。本作“启蛰”,避汉景帝刘启讳而改作“惊”。启者,开也,“三阳开泰”之“开”,意为万物生发。
中国在周代就已经用“分至启闭”来描述一年的时令变化了。“分至”,指春分秋分夏至冬至；“启闭”,指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立春,正在三阳开泰之时。三阳,冬至后第三个九天,于卦,为泰卦九三地天相交之际。而启蛰,正当仲春,时已“雷天大壮”。也即是说,立春,只是冰封天地刚刚开启,而启蛰,才算山川物态完全启开。从立春之启到启蛰之启,是一开再开,以至仲春,天地之间,生意葱茏,万物勃发。春,又作“旾”。旾之“屯”,乃种子萌芽之象形,种子破壳而出,虽曰艰难,却前途广大,后来被总结进“屯”之卦象:水在天,雷在地。水雷屯,卦序仅在乾坤之后,尊居第三。而启蛰在卦象被总结为“大壮”,雷行天上。所以说,启蛰之“启”改惊雷之“惊”,也合乎天地大气象。
至于蛰,更得天地之真精神。古代天子或巫史,每逢“分至启闭”,则“必书云物”(《左传·僖公五年》)所谓“云物”,就是风云气色、鸟兽草木等等时序物候、灾异祥瑞。启蛰惊蛰,百虫感物而动,乃“云物”之一种。古人把阳和启蛰这种现象又名之为“风”,繁体字“風”里面是虫,本意就是“虫动”,且蕴含了六合之内山川草木鱼虫所有雌雄生命、阴阳二气相互感发情动的深广命意。所谓“风情”“风骚”“风牛马”等,其实都本于雌雄相诱引；“风雅颂”之“风”,溯源起来也是因情歌居多乃尔。所以,惊蛰,在天文,是“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韦应物)；在人文,是“仲春之月,令会男女”(《周礼》),顺天应人,鼓励青年男女自由恋爱。
先民仰观天象,将春夏秋冬、东南西北和天上星座一一匹配。东方七宿点线勾连像一条青龙,而龙头角宿一般在夏历二月二日升出地平线,故曰“龙抬头”。惊蛰是据太阳欹侧远近而定的节气,二月二则是依月亮盈虚望朔排出的历数。阴历龙抬头,一般在阳历雨水、惊蛰、春分之间,或前或后,能紧挨着惊蛰,就是“仲春之始”恰逢“苍龙蛰动”,合乎开春虫动之物候。惊蛰在龙抬头的第二天,是一个“天地日月合其序”的好兆头。此其一。
今岁初四立春,正好“六九”第一天,即多认为预示好年景的“春打六九头”。此其二。纪年干支又在壬寅,壬和寅五行对应着水和木,水木气性相互涵养,故成“水木清华”之美。此其三。农历用夏正,十二个月与地支对应,正月建寅、二月建卯(建是立于、位于、行于之意),卯在五行与寅一样也对应木,故正月二月都属寅卯之木。此其四。壬寅之年、寅卯之月,龙升而惊蛰,天和而景明,亦可当王勃“四美具,二难并”之雅了。
民谚唱道:“春打六九头,沿河看垂柳……九九又一九,犁牛遍地走。”壬寅虎年惊蛰在卯木二月,恰逢龙抬头之次日、九九第三天。这时辛丑牛年已随大雪节气远去有一月,太阳年更在黄道步次上行走了两宫,正所谓“日躔牛步远,月运虎争新”(溥之),北半球的人们且听惊雷震大地,且看苍龙起东方,转眼天地造化就要绘出好一道雷隐隐、雨蒙蒙、草木吐华、群莺鸣柳的万象更新、日月合序的仲春美景了。
(作者为海南师范大学国学所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