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振来回忆黄杨山战斗惊心动魄的现场。 梁颂辉 摄
红色基因
第48期
家里变卖田地只为抗日,12岁半就加入当地游击队,亲眼看到子弹从六哥喉咙边穿过；“四兄弟三妯娌”全部投身革命,两位哥哥壮烈牺牲。建党100周年之际,年过九旬的斗门抗战老兵邝振来忆往昔峥嵘岁月,不悔当初投身革命的选择。他说,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听党话,跟党走。
祖屋成为中共小濠涌党支部旧址
因去年摔倒了一次,邝振来老人行动不便,经常需卧床休养。但得知记者到来,他坚持要起身接受采访。步履蹒跚中,仍不忘笑盈盈地拉着86岁的革命伴侣赵自贞相伴而坐。两人手牵着手,相视一笑,便打开了记忆的匣子。
邝振来最忘不了的,便是位于斗门镇小濠涌村大村七巷四号的祖屋。这是邝振来兄弟成长的地方,后成了中共小濠涌党支部旧址。“当时邝任生和我哥哥经常在家里开会,那时候我才只有六七岁,还不大懂事。”对于童年往事,邝振来记得已不多,但这所非比寻常的祖屋的大概模样,他至今仍能记起。
1937年9月20日,珠海地区第一个党支部——中共中山八区小濠涌支部成立,当时的成立仪式和党员宣誓就在邝振来家祖屋举行。邝振来三哥邝叔明和四哥邝振大与中山八区党的核心人物邝任生是发小,曾一起到广东航海学校读书。1936年冬,兄弟俩在邝任生的介绍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三人成立了中共小濠涌第一个党小组。
为抗日救亡变卖17亩田地
“小濠涌党支部最初有七位党员,其中就包括了我这两位哥哥,三哥是组织委员,四哥是宣传委员。”邝振来回忆说,邝家六个儿子,四位都走上了革命道路。
三哥邝叔明(邝振发)是邝任生的得力助手,也是广东地区声名赫赫的抗日英雄,生前担任过珠江纵队二支队政委、中山八区(现珠海市斗门区)区委书记。据史料记载,1938年,邝叔明由党组织选派赴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半年后返乡投入抗日救亡运动,为斗门地区开展武装斗争培养了一批骨干。1945年4月,邝叔明在广州市郊小洲乡为躲避日伪军的追捕跳下河涌不幸溺水牺牲,年仅32岁。
四哥邝振大曾先后担任广东抗日先锋队八区小濠涌队队长,小濠涌党支部书记,中共中山八区宣传组织委员等职。1941年,邝振大调任南(海)番(禺)中(山)顺(德)中心县委交通站负责人,由于革命形势变化,他被迫转移到蔗林小艇中隐蔽,积劳成疾。1943年,他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未能得到有效救治,终于因病去世,年仅27岁。
六哥邝戈和排行最小的邝振来,随后也相继参加抗战。
回忆过去,邝振来感慨,两位哥哥对家人影响很大,特别是三哥邝叔明,直到牺牲时仍未娶妻生子,为革命贡献一生。他既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全家参与革命的领路人。
“我父亲是澳洲华侨,当年在悉尼做菜商,省吃俭用积攒了些钱寄回家里,家里开始置有18亩多耕地与荔枝园。但为了支持抗日救亡,三哥卖掉了家里的17亩地,所得收入全都捐给了地下党和抗日游击队,只留下一亩多地供我母亲维持生计。”邝振来说,三哥的言传身教,让弟弟们自小就接受进步思想,在心里种下了革命的火种。
“我们邝家一家有七个人先后参加革命,成为光荣的共产党员。三哥邝叔明、四哥邝振大、四嫂莫绮玲、六哥邝戈、六嫂王又昭,老邝(邝振来)排行老七,最小,加上我,刚好‘四兄弟三妯娌’七个人。”赵自贞老人说。
目睹子弹从六哥喉咙边穿过
邝振来回忆说,在家庭的熏陶和兄长的带领下,他12岁半就加入当地游击队,负责传递信件送情报。“当年的部队作战,交通送信极其危险,道路崎岖,路途复杂,随时会碰到日本鬼子和汉奸走狗,我因为是个小孩子,比较容易掩人耳目混过去。”
作为家里的老幺,邝振来参加抗日斗争大部分时间是跟在六哥身边。他还清楚记得,1944年6月,他与六哥邝戈一起参加了黄杨山反扫荡斗争,当时为了躲避日军和伪军的追击,抗日游击队进入黄杨山与敌人展开周旋,六哥曾在该场斗争中受伤。
“子弹就从我六哥的喉咙边上穿过,如果再往里面一点点,就没命了……”邝振来当时就在六哥身边,亲眼看到整个过程,至今说起,仍觉得惊险万分。在那一场战斗中,游击队以极少的力量声东击西,成功突围,还打死打伤30多个敌人。此次战斗史称“第一次黄杨山战斗”,被载入了《广东革命史辞典》。
中学时申请入伍与美空军作战
1946年珠江纵队北撤时,邝振来因为年纪小,被组织要求分散隐蔽,回到家乡继续读书。
1950年6月,朝鲜内战爆发,国家号召抗美援朝,当时在和风中学读书的邝振来第一时间申请入伍,参加了抗美援朝志愿军。
邝振来被分配到空18师。“当年,美国空军都是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老飞行员,飞机是F-86、F-84,而我们年轻的空军,飞的是米格-15,苏联老大哥支援的。我们无异于是‘雏鹰’对决‘老鹰’。”邝振来说,当年的作战原则是空军不过江,敌人的飞机只要飞过来我们就狠狠地打,年轻的飞行员刚学会起飞、降落,就直接转入战斗起飞,甚至连编队都来不及训练就参加了战斗。
邝振来当时被分配在归航台,负责发无线电信号引导飞机着陆。“当年我们几个年轻人是通过国民党留用人员的教学,一点点学会导航接收业务的,我很努力,拼尽全部时间学习,很快做了组长。只要飞机起飞,一打仗,归航台就赶快开机；打完仗,飞机着陆了,就马上关机,维护检修机器,一刻也没闲着。”
1953年7月,抗美援朝胜利结束。邝振来因在归航台时的出色表现,被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南军区空军授予个人三等功一次,立功喜报还寄回了斗门家乡。当年,邝振来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革命伴侣情投意合
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与抗美援朝中,邝振来一家前赴后继,参加革命,兄弟三人也是在革命的道路上,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伴侣。
抗日战争年代,四哥邝振大与中山八区妇女协会副会长莫绮玲相识相爱,并结为连理,成为最亲密的战友。解放战争时期,六哥邝戈随珠江纵队北撤到山东烟台,与投笔从戎的大学生王又昭相遇,从此相伴一生。而解放后,邝振来在和风中学读书时,也遇到了一生的挚爱——来自南门村的赵自贞。
邝振来与赵自贞是同班同学,当时赵自贞并未对邝振来过多留意。在邝振来报名参军后不久,赵自贞也应征入伍,同样也被分配到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南军区。得知这一消息,邝振来通过赵自贞的叔叔与赵自贞取得了联系。
“读书的时候我们基本没什么交流。后来叔叔跟我介绍他的时候,说他们一家人都是抗日英雄,三个哥哥都是共产党员。就这一点给了我很大的信心。”赵自贞说,这个人来自革命家庭,对党有坚定的信仰,值得托付。通过书信往来,赵自贞也渐渐地被这个善良、执着的年轻人打动。1955年,经部队首长批准同意,邝振来与赵自贞正式确定恋人关系,不久结婚,成为相守一生的革命伴侣。
从部队转业后,邝振来夫妇一直在广州工作,相继离休退休。赵自贞说,现在与以前最大的变化,就是国家安定繁荣,人民日子越过越好了。
本版采写:
南都记者 袁平峰 通讯员 郑航军 卢展晴
学术顾问:
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研究员卢荻
